“我输了。”
迪尔爽快地承认道,同时将离艾尔奇亚的咽喉仅剩数厘米的剑收回了鞘中。
“应该是你赢了才对。”艾尔奇亚淡淡地打了个响指,那根抵在迪尔额间的灵魂箭随即便消散了:“那把剑差一点就可以切开我的喉咙了。”
“你的灵魂箭不也差一点就可以给我开个脑洞么。”迪尔笑着耸了耸肩:“剑是快不过魔法的。”
“但你如果让剑身附上魔焰的话我现在就已经被烧死了。”艾尔奇亚顽固地坚持道:“是你赢了。”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以前似乎也发生过。”迪尔转移了话题。他浅浅的笑了笑,抬起头眺望着天边那缕如丝绸般的云朵:“很熟悉……也很温暖。”
“是在艾薇娅还在时的事情吧。”艾尔奇亚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总是觉得应该是自己赢了。”
“现在的我们变了吗?”迪尔喃喃地自语道。
“当然,在经历过那么多以后,我们已经找到了太多比起胜负更加重要的事情了。”艾尔奇亚抬起头,顺着迪尔的目光一同眺望向那缕在某座高塔顶上飘扬的无忧云朵。
“真是无奈的事实。”迪尔苦笑着说道:“我们确实没办法回到从前的模样了。”
“谢谢你。”艾尔奇亚将自己手里的训练剑放回墙角:“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了。”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也对得起我这身破破烂烂的铠甲了。”迪尔指了指自己掉在远处的破碎肩甲:“这一身还挺贵的。”
“这种耐性可对不起它的价格。”艾尔奇亚淡淡地瞥了那些碎片一眼:“再买一套吧。”
“一般而言有谁会把灵魂枪当碎石地上的石头丢的。”迪尔苦笑着把身上摇摇欲坠的一小块碎片掰了下来:“应该只有你能把它打的像锁子甲一样了。”
“那么我们也该去处理一下那个老家伙了。”艾尔奇亚的脸阴沉了下来:“不能让他继续这么胡作非为。”
“马车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迪尔耸了耸肩说道:“走吧。”
观众席上的士兵们陆续喝彩着从位置上走了下来,他们争先恐后地捡拾地上的黑色铠甲碎片,像是对待至宝一般将它们擦拭干净后放进口袋。
“我这块比较大!”
“我出五个铜币,卖给我!”
“我出一个银币!”
……
“你果然很受欢迎。”艾尔奇亚微笑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迪尔有些憋闷地摊了摊手:“我希望崇拜我的不止这群大老粗士兵,最好有妹子……”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两人都在马车拥挤的环境里被上下抛来抛去。即使偶尔掀开窗帘,见到的也仅仅是一尘不变的岩壁,或是从山上向下眺望时见到的葱郁森林——尽管美丽而充满生机,但这架不住连续三天索然无味的旅行。在此时两人的眼中,这片森林已经从最初的“让人眼前一亮”变成了“阴郁的诡异”——甚至于让人感觉自己根本没有移动。
“还有多久啊?”迪尔再一次被重重的摔在椅子上后不耐烦地对车夫问道:“这样下去我迟早在路上被颠死!”
“三天了,为什么我们还能看到这片森林?”艾尔奇亚也忍无可忍地问道:“太广阔了吧!”
“这片森林是当今最大的森林。”车夫乏味的声音从车头处传来:“如果从森林中央穿过去,在无法飞行与传送的情况下必定会迷路。因此我们需要从附近的山脉绕过去,大概还需要两天左右才能走上正常的平坦路线。”
“两天!!”迪尔露出了一副崩溃的表情对着艾尔奇亚央求道:“你试试看能不能飞吧……”
“我试过了。”艾尔奇亚的表情和他同样糟糕:“即使是我,离地三米左右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对此可以说脏话吗?”
“不能。”
“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迪尔用手枕着脑袋重新靠在了晃动的马车壁上:“吃饭叫我。”
“就那点干粮还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吃。”艾尔奇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心希望能换换口味。”
“知足吧你。”迪尔闭着眼睛悠闲地说道:“总比你大书库里吃的东西好吧?”
“大书库……么……”
艾尔奇亚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记忆中那个在传送门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娇小的少女身影又一次跳了出来。他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舌根深处再一次回忆起咖喱的味道。
“我有些想念那个时候了……”他苦笑着想道:“在大书库时,我肯定想不到自己出来以后会这么想吧……但是……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期待。”
“现在我应该期待些什么呢?”青年轻轻地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马车肮脏的帆布顶想道:“那些幼稚的理想都已经破碎,眼前只不过是灰色的孤独现实罢了。”
“或许导师会给出答案吧……”
艾尔奇亚的脑中又出现了那个红袍老者的模样——如今想来,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老者的真正模样。当然这并不重要也并不可能,那个老者无论何时都穿着那一身破烂的长袍,判断他是一个“老者”的原因也仅仅是对方那嘶哑的声音……
这个曾给予他与艾薇娅重逢的希望与无数死灵知识的导师,在艾尔奇亚的记忆中留下最深刻印的只有那双血红色的发光双眸。他记得自己在无数次月光或日光的照耀下看到那双令人胆寒的双眸悄然的隐藏在兜帽下的黑影中——就像是狼或者是别的什么一般冷峻,那红宝石般的光泽里从未出现过任何暖色调的光泽。当艾尔奇亚在实验的途中偶尔抬起头看到这双眸子时,他便会产生仿佛有一把沐浴着月光的刀刃在黑暗中悄悄地对准自己的心脏的错觉。
还有那双手。那双包着绷带,但却又无比灵巧的双手——优雅、致命、灵活、迅速,他的手在出现时总是伴随着手术刀的寒冷光华,艾尔奇亚曾无数次的想象自己就是他手下的那具尸体,被如此优雅而令人着迷的开膛破肚。
他从不会向艾尔奇亚透露任何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情,艾尔奇亚也从不过问。但艾尔奇亚时常可以感受到对方眼中那奇妙的、针对自己的哀伤。
“他和我应该是同样的人。”艾尔奇亚闭起眼想道:“同样失去一切,却又渴求着夺回的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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