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苏尘惜
隔壁的男人
暗黑的楼道,尹莎用手机小心照着,这种老居民区最不好的就是基础设施,她住这的两年多都不知道坏了几次,每次让房东找人维修等上大半个月,她也不想住在这种地方,但没办法,谁让她和周胜都没钱,毕业这些年,两个人的积蓄总和才刚到达六位数,别说在杭州买房子了,租两千一个月的房子都是奢侈。
不是他们不努力,只是物价和房价都涨得太快,谁跟得上呢?
眼看着四楼就快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直花猫,突然在尹莎跟前窜过,她一惊慌,整个人往一旁摔去。只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只听见有男的闷哼一声,尹莎这才意识到自己摔在别人身上。
站定后,她拿着手机一照,发现是隔壁的男人,裴俊。
“谢谢,刚才要不是你眼疾手快,我就倒霉了。”尹莎赶紧道谢,但是她顿了顿又问,“你走在我后面怎么没声音啊?”
裴俊只是笑笑没说话,径直打开了他们共同合租的房子,他们住在一起大半年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开门开灯换好鞋子后,才指了指刚换下的鞋子说:“可能是球鞋的缘故吧。”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
尹莎的房门也打开了,周胜探出头好奇地看着她问:“跟谁讲话呢?”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不想周胜念念叨叨一整晚,以前她偶尔和裴俊说几句话就发生过那种情况。周胜一直都看不惯裴俊,说他是个怪男人。最近这段时间,周胜变本加厉,连她跟谁打电话都要问东问西,许是工作压力太大,整个人精神紧绷,所以裴俊刚才楼道帮她的事还是不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胜兴奋地拉着他进屋,高兴地说:“你知道吗?我快升职了,薪资也要涨了,咱们再努力点就能搬出这个鬼地方,租个好一点的公寓。”满脸的愉悦,又补充了一句,“终于不用和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做邻居了。”
幸福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尹莎摇晃着脑袋,认真地问他:“真的吗?”
周胜笃定地说,真的,这次是真的。
其实这之前,他们在别处看了好几次房子,每次都说要换,可总被高昂的房租给逼退回来,期待久了也会累,但愿这次是真的吧。
那天晚上,尹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裴俊站在一个光亮的楼梯口,张开双臂迎接他,笑得如沐春风。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发愣,一定是被昨天楼梯口那只猫给吓得,做这种莫名奇怪的梦。看了下手机,六点三十分,她轻轻摇醒身边酣睡的男人,自己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饭。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悲伤的蛋糕
周胜升职以后,在外应酬的时间明显长了,每天到家都已经九点左右,回来倒头就睡,时而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少数时候,还带着香水味。尹莎并不是过分计较的女人,她只是劝他收敛点,不要拖垮身体,周胜笑她多虑,不过就是平常应酬。
一月十一日,是周胜的生日,尹莎特地烧了一桌子菜,但他还在出差,说是下午五点钟能到家。五点多,菜齐齐上桌,正中央放着她花大价钱买的元祖蛋糕,小小一个,将近三百块钱。可是她等到六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她打电话过去,明明听见有劝酒的声音,可周胜偏说在高速,很快就到家,那一刻,尹莎真的有砸手机的冲动,不管真相是什么,起码有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她知道:周胜在撒谎。
尹莎呆坐了好一会儿,起身叩响了裴俊的房门,她知道里面那个宅男午饭之后都还未进食,肯定饿着呢,不会拒绝她的邀请。起先,裴俊还尴尬地拒绝,在尹莎的一再坚持,他才慢吞吞地坐下,但他夹菜吃饭的动作并不慢,显然肚子已经饿了。
“你男朋友呢?周末也不在家吗?”
一提到周胜,尹莎就想起耳畔劝酒的女声,锐利又刺耳,她无奈摇摇头说:“出去赚钱吧。”
合租这么久,尹莎几乎对裴俊一无所知。没想到这么个宅男,居然是给大型游戏公司做3D设计的,业务爱弄些插画,收入远超她和周胜的总和。裴俊说,老家在东北回去太远,很难吃到家常菜,这一整桌子的菜不仅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治疗思乡之苦。
九点半,周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进屋子就想抱住尹莎。她用力推开他,镇定地问:“楼下的女人是谁,送你回来的?”
“部门经理,一起出差回来。”周胜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回答。
“那她刚才吻你,难不成刚从国外回来,是特有的礼节?”尹莎的质问像是连珠炮一样,啪啪啪就直接往周胜那扫射,他愣在那好久,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似的盯着她:“你在怀疑我?”
“怀疑?”尹莎呵呵两声,刚才她等得焦急,时不时地探出窗口,谁知看到了震惊的这一幕。
“莎莎,我拒绝不了,眼看着工作才刚有了起色,我不能轻举妄动乱了阵脚。”周胜的语气软了下来,恳求她,“忍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尹莎没想到,职场里男性竟然也会收到潜规则的橄榄枝,最关键是自家男友还中招,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要不你直接跟经理说明白?”
周胜的酒完全醒了:“拒绝她,我就完了。”
尹莎忽然很想笑,眼前的男人居然为了这么点诱惑就痛苦成这样,虽然她自己的工资也不高,但是她除了正职工作以外,还接了不少校对和策划,尽心尽力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周胜的语气更弱了。
“这种手段挣到的未来,我宁愿不要,你也别把这么大的帽子扣我头上。”
尹莎从冰箱里取出包装精致的蛋糕,狠狠地砸在地上,“滚”,她说。
盒子散架,蛋糕落地,周胜在与尹莎纠缠无果后黯然离去,尹莎蹲下身子,用手挖了块蛋糕放进嘴里,好苦!
不知何时,裴俊已然站在身后,待她起身后,他拿着扫帚和拖把清理了地板,又为她倒了杯水,他说:“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
感情危机
尹莎还来不及说分手,周胜就病倒了,应酬时饮酒过多昏厥而送入医院。同事们负责将他送入医院后,便将所有事情交给了她。虽说矛盾才刚发生,但他俩的感情毕竟是从学生时代蔓延过来的,感情基础深,尹莎总不能不管吧。
周胜住院需要五日,她必然得请假五日照顾他,但老板说这么长的假期不批,除非扣半个月的工资,尹莎没考虑就同意了,钱反正还能再挣,但是周胜要是没人照顾,病情严重怎么办,在她心里,他俩的感情远比钱重要。
晚上九点,尹莎才从医院出来赶回家,楼梯灯依旧没有修好,但是每当她的脚步踏上三楼时,裴俊已然开了门,灯光照射出来,她恍然想起那个梦里的情境,不由得心生感动,桌子上放着碗热腾腾的粥,裴俊说是他吃夜宵顺带煮的,尹莎当然知道不是,只需感受粥的温度即可,才刚出锅。这个在梦里等她的男人,居然成了现实。
裴俊虽未提及感情的只字片语,但所言所行已经完全表现出了关心和爱护,尹莎感受得到,而且这种关怀,越来越强烈,他一个不苟言辞的人,如今也成了话痨,就怕她累着。
尹莎的心,大部分还是偏向周胜的,如果不发生最后那件事。
那天她早早地准备了营养汤送去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从病房出来,而她进屋时,周胜的手里,揣着个信封。只见周胜匆匆将信封往床头底下塞,尹莎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肯定是钱,刚才出去的女人应该就是经理。
“把钱还给她吧。”尹莎近乎乞求地说。
周胜一愣,原先戒备的神情松懈下来,将信封拿出来:“生病是因为陪她应酬才发生的,这个算是补偿,没别的意思。”
“还不还?”尹莎郑重问他。那刻,周胜狐疑地打量着她,迟迟没有回应,眼神里甚至带着厌恶。也许在周胜的眼里,钱比感情重要,这次他放下了诱惑,未来的某天他又再次背弃。
让一切重新来过。
尹莎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只见裴俊的身影在厨房忙活着,飘出诱人的香味。
“回来了?在医院累得够呛吧,我给你聊煮了点排骨汤,待会儿给你盛一碗,再准备一份送去医院。”厨房传来裴俊的声音。
尹莎“嗯”了一声,走回卧室一头扎进床,她现在满脑子的困惑,她实在想不明白,曾经踏踏实实勤恳奋斗的周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但是仔细想想,还是能找出端倪来的。
比如衣柜里,总是能时不时多出几件昂贵的衣服,那是他们负担不起的品牌,还有他手腕上带着那块机械表,每一样换算成钱都能抵好几个月的房租,周胜说那些都是公司给的。或许那些真的是公司给的,公司的“某个人”给的,他一次次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大抵是自愿的。
“手洗了吗?快出来吃。”裴俊催促她,“你男朋友病情怎么样?”尹莎嫌声音太吵,干脆把房门一关了之,裴俊一腔热情贴了冷脸,有些尴尬。
待尹莎肚子饿了,再次打开门,裴俊和香味都已消失,但是电饭煲的保温灯还亮着,她打开来看见留着余温的米饭和排骨汤。
就是在那一瞬,她潸然泪下,蹲下身子抱膝痛苦,她从不渴望大富大贵,只想要个温暖的小家庭,有人关心有人疼,但周胜的行为却背道而驰。
拌着眼泪的米饭,有丝丝咸味。许是听见客厅有了动静,裴俊走出来:“啊,你怎么就吃这一个菜,我锅里还暖着两个。”
尹莎的筷子停在半空,看着裴俊忙活的身影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礼尚往来嘛,上次吃了你准备的大餐,现在你要在医院照顾病人,我帮衬点咯。”
尹莎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改变了,待周胜病情好一些,就断得干净些吧。
四天后,周胜回到出租屋,只看到屋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而收拾屋子的人却没了踪影,他着急地敲开裴俊的房门,好久才有回应,裴俊开门的同时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有什么事吗?”
“尹莎不见了,去哪了?”
“昨天还在收拾东西,说是要出去旅游一趟。”裴俊不急不缓地回答,这些回复都是尹莎临走之前交代的,她了解周胜的脾气,若是当面说分手,估计会闹得不可收拾,还是用旅行这个借口,彼此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任何感情,都需要过渡期,不论是放下这个让她伤心透顶的男人,亦或是靠近能给予温暖的男人,她首先要做的是清空内心剩余的情感,让一切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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