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叹浮生若梦,止今看透山水,放得下得失,然,放不下的唯有对那人的缱绻眷恋,以及那人唯一留下的他的骨血。木樨,花神族,今年她九百一十岁。
她怀念以前在虚妄山的日子,她羡慕鸟神,小鸟可以在天空飞来飞起,自由自在,所以她就学会自由自在的飞,无忧无虑的像个小鸟。她喜欢帮助虚妄山中的每个神,她会开心得捂嘴偷着乐。
可现在,她哪儿也飞不去,她终究不是只鸟儿;也没有人来帮她;这儿也终究不是虚妄山。
她想家了,想回家,想哥哥、姐姐……
她的伤势加重,高烧让她时而昏迷,时而苏醒,她觉自己呼吸渐弱,她是真的要死了……
“阿樨!”平日笑语嫣然的朱唇,竟毫无血色,绝色的容颜苍白吓人,神力枯竭,太阳穴处赫然一片密密麻麻似是银针刺过多次的伤痕,周身的血污,凸起的锁骨,叫嚣着表达她的主人,已然瘦骨嶙峋,不禁一握,衣襟下若隐若现的几处疤痕,亦是不敢去想由来,辛奴柔声轻唤,“乖,睁开眼睛,看看阿奴哥哥好么?”
弥留之际,木樨心心念念着她的阿奴哥哥,此时耳畔传来他的低唤,挣扎着、虚弱地睁开眼睛,“阿奴哥哥,你来了……”
她试图抬起右手,却戛然而止,无力垂下,疲惫地阖上双眸。
“阿樨?”辛奴心漏跳了一拍,不安地探着她的鼻息。
“阿樨!”辛奴大恸,以灵力聚灵及魂魄,使之不散离木樨体内,奈何身处辟诘洞,无灵力可施。只顷刻间,三魂七魄纷纷散去,空留一副躯体静静躺在辛奴怀里。
“不要!阿樨!阿樨!”辛奴执意催动灵力。
“阿辛,够了!”妙音出手阻止,厉声告诫,“魂魄已经散了,若要救她,那我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带她离开,而你,要做的是想办法将她的魂魄带回来!”
辛奴渐冷静下来,起身抱起木樨,小心翼翼地,“阿樨就拜托你了!我马上去地府,拼着杀了阎王,我也要带回她!”
“阎王你不必杀,地府也不必去。”妙音白他一眼,又道,“你该去的是虚妄山,或许要动手的是上古神官——初瑕大司命。”
辛奴疑惑,脚下停住。
“快走吧,带上绿萝,路上她会同你解释。”妙音背上木樨,披上冰蚕缎衣护住二人,临走前嘱咐,“阿辛,注意点,你的脸色不太好。”
辛奴点头,郑重拜托,“千万护好她!”
夜里山林野兽虽多,但人却是一个没有,辛奴不必躲藏,一路狂奔下山,远离辟诘洞后,立即与山下等候的绿萝会合,驾云赶往北极之巅——虚妄山。
“我们神族寿命极长,但终有一死。神族内有一神官,名号初瑕,是自上古时期一直延寿至今,神力天合。”绿萝一一道来,不为人知的族中秘史,“这位初瑕大司命正是统司神之生死。”
“初瑕?”辛奴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位初瑕大司命是位善茬。
十年后,重上虚妄山,神山巍峨依旧,威严依旧,而今,辛奴只求如上次来访那般顺利,及早赶回去,阿樨还在等着她!
故地重游,一切自然轻车熟路,况且与绿萝同行,神族未多加阻拦,须臾便赶至虚妄山顶的大神坛。
上古神族唯一还在世的一位,初瑕上神,统司神的生死。一袭白衫长衣委地,背立于神祭坛之上,黑夜星空下,乌发如泉,历经沧桑的背影,透着些许无力的孤寂。闻声,徐徐转身,一回首的抬眸,冰冷淡然,看透世间一切的安详。
“魔族辛奴、神族绿萝拜见初瑕大司命!”
“魔界辛尊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神坛之下?”朱唇轻启,声音清淡。
辛奴起身,恭敬道来,“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天兮在予。辛奴今日所求,对于他人,死生都不可得,对于初瑕上神,则是举手之劳。”
初瑕轻挥衣袖,“你们回吧。”
绿萝感到一股推力,将她推离,她跪地未起,求道:“大司命,是木樨,您曾经还夸奖她聪慧灵敏,善良可人的,她如今无辜屈死,还请您恩赐她重生!”
“我意已决,回吧!”初瑕丝毫不动,神情肃穆淡漠。
“凌驾一切的神,就如此冷漠的草菅人命么?”辛奴轻蔑冷哼,开口道。
“激将?”初瑕轻笑,“你可知神族无欲,波澜不惊,你竟蠢到激我?”
“那我就动手抢了,你是长辈,让你一掌!”辛奴倨傲不羁,清亮的眸子坚定执着。
“自不量力!”初瑕凝气于掌中,未待看清,就见他手腕轻抬,衣袖微动,掌力就已出。
初瑕乃上古神族,神力天合,辛奴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初瑕这一掌,“哇!”一声呕血,斑斑血迹,洒落貂皮毯,发带被掌力震断脱落,乌发倾泻如瀑,脸色煞白,他觉气息窒滞,手指僵直,渐不受控制,强撑着开口,“今日,我一定带走她!”
初瑕淡淡,开口警告,“你灵力不低,造诣精深,但身上本就有伤,我这一掌只三成,你若如此,再来,你便走不了了!”
绿萝大惊,跪着上前两步,略带哭腔求着,“大司命,求您念在阿樨年少,再给她一次生机!”
初瑕毫不动容,“自然轮回的法序不可违,木樨已然羽化,其魂魄归入逝兮湖,既已如此,不妨放下。”
月光泠泠,辛奴容色清冷,一字一句,“今日,我就斗胆较量初瑕上神,如若赢了,必要带走阿樨;若战败,索性一并魂归逝兮湖。”
“呵!好大口气,不过,有件事你需知道,就是即使你死,就你魔族的身份,魂魄也不会归入逝兮湖。”
“这样,我就不能输了!”说罢,辛奴口中决起,青蓝光在周遭凝结,单手在胸前一划,一掌击出,奈何初瑕挥袖便化力破残,辛奴半点胜算都没有。
“呃!”辛奴足尖点地,顺势急退,怎料白光一现,痛得辛奴躬起身子,初瑕瞬间逼至他面前,抬手一伸,那样快的动作,初瑕大手已插入他心房,攫住辛奴的心,指尖稍加施力,辛奴咬牙龇嘴,面容扭曲,强忍噬心疼痛,仍笑着开口挑衅,“你可握住了,别松手!”
初瑕心头一动,手上不自觉地加力,却突觉迎面冰寒袭来,一股阴寒之气延掌心瞬息已传至心脉,心道,这小子竟是想以体内承受的龙骨寒气来对抗自己,玉石俱焚。初瑕下意识抽手,护住心脉,岂料,倏忽间初瑕的右手被辛奴牢牢攥住,不得拔出。
辛奴欺身上前,附于耳边,低声说道:“苏群、苏越视我为兄长,愿为我赴死。上神又愿为他们做什么呢?”
初瑕闻言抬眸,满眼震惊。
“咳咳……”辛奴剧烈的咳嗽,牵引着又是一阵剧痛,虚弱地说道,“你们三人佩戴的残珏……刚好凑成一块完璧。”
初瑕抽手,欲言又止,“他们两兄弟……”
辛奴低语:“铜墙铁壁!”
垂首微怔,许久,神色黯然,道,“也罢,你须应我一个承诺,只要你允了,木樨你便带走吧!”
“好,请说!”辛奴欣慰。
初瑕沉声,“永不再寻,花神木樨!”
“什么?!”辛奴巨震。
“你要以整个魔族起誓,送回木樨后,从今往后,不再至虚妄山见她。”
“好,我发誓!”
“那,你去吧!”初瑕似是松了口气,摆摆手,命二人退下。
唉!二人离去,初瑕仰天低叹,一世风霜,已经历太多,这十几万年的岁月中,初瑕早已忘了初见那人是何夕,时光于他,太长了!他叹浮生若梦,止今看透山水,放得下得失,然,放不下的唯有对那人的缱绻眷恋,以及那人唯一留下的他的骨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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