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短篇小说萌宠散文
那一年,我们终究没能躲过这场分离

那一年,我们终究没能躲过这场分离

作者: 0000abc | 来源:发表于2017-03-25 21:35 被阅读0次
    那一年,我们终究没能躲过这场分离

    我就这样看着它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变长,变得僵硬,就在我的眼前。奇迹没有发生,它还是死了,它和它和孩子。

    我坐在它旁边,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掉在炕上的席上,渗透进去,不见了。只是它一颗一颗不停地掉,终于还是打湿了席子。我不敢碰它,就你石化般坐在它旁边,一动不动。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妈妈看我伤心,对爸爸说:“把它扔掉吧。”“不”,我声嘶力竭地吼。他们没动,我也没动。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平平常常的一只猫,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仍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着它,流泪。我想再陪陪它,就像那么长的时间它一直陪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说:“你该上学了。”我摇头。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把它埋了吧。你说埋哪儿?”“埋在……苹果……树……底下。”我已泣不成声。我再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止这场分离。

    爸爸过来,抓起它冰冷的尸体,将它拎走了。看着它刚刚还在的那片席子,此时已空空如也。我躺了下来,泪水就像打开了笼头的自来水管,一直倾泻。我伸出手去触摸,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除子席子。它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我有了力气,可以坐起来。我下了炕,穿上鞋子,直奔园子里那棵苹果树。苹果树还很小,树下有一座用砖头围起来的小小坟茔。我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它,很久,很久……

    待我再起身,走回屋里,抓起书包,说了句“我去上学了。”就从家里逃了出去。

    从家到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我却流着泪,走了很久。到学校已是上午第三节课。老师在讲台上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脑子里一直不停闪回猫咪僵硬的尸体,眼里一直不停地流泪。

    两节课就这样过去了。对在乡村中学上学的我来说,同学们是不是会笑话我,老师们又说了些什么,我已不在意。那一天,除了亲爱猫咪的死亡,和它此生不复得见的分离之痛外,再无其它!

    猫咪刚到我家时,出生才七天,只有成人手掌那么大,还没有断奶。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牛奶给它吃。牛奶盛在一个浅浅的小碟子里,它伸出舌头一舔一舔地,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

    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和它玩一会儿。有时正赶上它睡觉,我就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它。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也熟悉亲密起来。小家伙是认人的。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它的爪子。每一次我伸手,它都会抬起一只前爪,和我握握。有时候我给它毛线球玩儿,然后装作跟它抢。我们抢得很激烈,一不小心,它的爪子就搭我手上了。但是,它从没有把它的爪钩从那小小肉垫里伸出来,抓伤我。一次也没有!无论怎样,它都会把锋利的爪钩缩在肉垫中。而我也见过,它给别人的手或手臂上,留下的抓痕。有时候它睡着了,我就坐在它旁边,抚摸它的毛。或者,捏捏它的小爪子,点点它凉凉的小鼻子。偶尔会把它弄醒。它睁开眼睛,瞳孔眯成了一条缝,扫我一眼,也不搭理我,扭头,或者翻个身,接着睡了。

    农村的房子,屋里大多会有根大梁,用柱子支撑着。弟弟还小的时候,爸爸在大梁上装了两个铁环,挂上秋千给弟弟玩儿。铁环在炕的上方,这样万一有个闪失,也不会摔坏弟弟。弟弟长大了,不玩秋千了,但那两个铁环还留在房梁上。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把猫咪放进我平常挖野菜的条筐里。条筐很深,猫咪小小的个头,站起身前爪刚好可以搭在筐沿上。它很好奇,一只前爪搭着筐沿,另一只试探着,碰了碰条筐的提手。它那好奇又小心的表情真是萌死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它探险。我抬头看见梁上的铁环,又有了主意:我把条筐拴在了铁环上,给猫咪打秋千!第一次脱离地球引力的猫咪显得有点惊慌,两只前爪紧紧抓住筐沿,努力适应晃动。它很勇敢,一声都没叫!待条筐最后静止下来,猫咪又开始了新的探险。它发现了另一只铁环。它用左爪抓紧筐沿,探出身去,一边克服条筐失重,一边努力伸出右爪,去抓那只铁环。两只铁环之间的距离几乎有它两个身长那么远,它竟然够到了!全家人看着这意外又有趣的一幕,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它就这样充满了好奇,既努力又耐心地和它的“新玩具”玩了好久。“要是有相机该多好!”当时我这样想。没能拍照的遗憾,让我把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心底。终于,它玩累了,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这个始作俑者才把它放下来。它去盘子边喝了点水,躺下,很快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也逐渐长大,开始自己觅食了。有了它,家里和左邻右舍再也不会被老鼠骚扰了。有时,住得稍远的邻居会跑来“借”它去住个一两天。每每这时,都是我去送它,再接它回来。偶尔,不等我接,它自己先回来了。

    就这样,它捕食的领地渐渐扩大,基本上天一黑,家里就见不到它的影子了。因为这样的规律,它和我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我的胳膊变成了它的枕头!通常我是不知道它几点回来的。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总是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平伸在被子外。而这个家伙,大大方方、有模有样、心安理得地睡在上面!偶尔,它还会打鼾。

    我从来没有弄醒它或赶走它。每个早晨醒来,一睁眼,它一定会躺在我的胳膊上,均匀地呼吸,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尽管它已经长大了,可还没有人类的小宝宝大。我时常觉得,它就像一个友好而独立的小伙伴,依偎在我身边,陪伴着我,又不会常常打扰我、麻烦我。我醒了,它却睡得很熟。我会这样不做声地盯着它,看很久,直到大家都起床,吵醒它。它睁开眼,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四下看看,慢腾腾找到一片空地,躺倒,又沉沉睡去。我这才会起床,开始我的一天。

    猫咪曾经走失过三次,但万幸,它都回来了。第一次,是一天;第二次,是两天;但第三次,是十七天!等待,满怀希望地等待,它回来,便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是,那并不意味着,在等待的过程中你不曾煎熬,不曾一次次地失望、绝望,甚至准备放弃!

    猫咪第三次走失的时候,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一开始,我并没有担心,只是简单地相信,它一定会回来。但过了第四天,第五天,我知道事情不像我以为的那样简单,它可能出事了,回不来了。那时是冬天,我有时半夜醒来,听见风吹门的声音,以为猫咪回来了。跑去开门,却什么也没有。过了十天,妈妈说,猫咪或许是被某户人家用绳子拴住,留下了。我不知道那户人家是谁,但我在心里恨他们,不只为他们留下猫咪,更为他们用绳子拴住它!猫咪在我家是自由的,我们从不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绑缚它。

    渐渐地,我有点儿相信,猫咪是被拴住了。也有点相信,猫咪再不会回来了。我甚至暗暗祈祷,希望那户人家可以好好待猫咪。然后,那天半夜,我突然醒来,看见妈妈坐直了身子,在听着什么。马上,我也听到窗边有声音,那个位置通常是爸爸下夜班放自行车的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爸爸还没下班。农村的夜晚偶尔会有不讨人喜欢的动物现身,比如黄鼠狼。相对妈妈,我的胆子更大些。我爬到窗边,掀开窗帘仔细看,那一刻,我感受到,盼望多时的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究竟是怎样的!“是我家的猫!”我一边大叫,一边光脚下地,冲出去给猫咪开门。那个寒冷的冬夜,我们这座小小的房子里,平添了许多温暖和快乐。

    猫咪的脖子上,有一根一米多长的绿色尼龙绳。很明显,绳子是被它咬断的。猫咪瘦了很多。妈妈找来剪刀,剪断它脖子上的绳子,我则给它端来满满一大盘子的饭菜。它吃得狼吞虎咽。看着它瘪瘪的肚子和脖子上的勒痕,心里好难过。我怎么会以为那户人家会好好待它!我又怎么会以为猫咪就这样适应了别人家不再回来!我心里满是自责和内疚,却也掩饰不住重逢的欣喜和满足。就这样,猫咪又睡回了我的胳膊。

    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尽管猫咪天天睡在我的胳膊上,我都没发现,它要做妈妈了。直到某天,妈妈说:“猫有猫崽儿了吧,看它肚子那么大。”这一发现,让我有了新的盼望,却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没有改善它的伙食,给它多添些饭菜!尽管,以当时的情况,我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拿来解释,但是,我仍然为那一天的到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是一个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我在猫咪的叫声中醒来。打开灯,看着它在地上来回踱步。见我坐起来,就仰头冲着我叫。我心里疑惑着它怎么了,就冲它招手,要它跳上炕来我这里。但它这一跳却吓到了我:它努力跳了两次,却都没能跳到炉上来。这怎么可能!对身手矫捷的猫咪来说,这个高度,根本没问题啊!妈妈也醒了,她的一句话再次吓到我:“它是不是吃了死耗子啦?”“毒死的老鼠!”这个念头立即跳到我脑子里,我连忙跳下炕,抱起猫咪,把它抱到炕上来。

    家对面是粮库,他们定期投放老鼠药,对付粮仓里猖獗的老鼠。粮库西侧有一个大坑,他们总是把垃圾和毒死的老鼠尸体丢弃在大坑里,从不掩埋。猫咪大概是要做妈妈了,饭量大增,没抓到活的老鼠就吃了死老鼠,但它不知道那些死老鼠有毒!这个结论让我没时间伤心难过,我得想办法救它。家里并没有解毒的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它解毒。只好先拿来一些水,给它喝,希望它可以忙排便,把毒物排出去。但它好像没什么力气,只喝了一点儿,就不喝了。它伏下身子,没有躺下,而是趴在那里。眼睛眯着,一会儿又睁开。头放在前爪上,一会儿又抬起来。它身体里一定特别难受!我问妈妈,兽医站有没有办法给它解毒?妈妈说,不知道,就算有,也得等天亮人家上班才行。无计可施的我只能盼着天快点亮!我又去给猫咪端来些吃的,希望它能吃一点,好有力气等我去求助。但猫咪没有吃。它一会儿在炕上踱步,一会儿趴下,一会儿突然跳下地,努力想跳上来却还是不行。我看着它折腾,看着它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除了一次又一次把它抱上炕。终于,它吐了,吐得不多,但还是吐了。这又给我带来点希望,不仅因为它排了一些毒,更因为它在自救。它不想死!

    天终于蒙蒙亮。我抓过来爸爸的自行车,骑上冲向乡里的兽医站。街上没有人。兽医站的大铁门锁着,我站在那儿狂敲!终于,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他不耐烦地问我什么事。“请你帮帮忙,我家的猫生病了,中了毒,请问你有没有药可以解毒?”“没有。大夫还没上班,我这什么药都没有。别敲了,你回去吧。”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不见了。

    我扶着车,来不及愤怒或是诅咒,脑子只是飞快地转要怎么办?街里有一家私人的中医诊所,这个时间,只有去那儿试一试。到了诊所,敲了门,很快有人应。开门的是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我简单说明来意,他问:“多长时间了?”“一两个小时。”他点头,说,“你等一下。”返身回来时递给我一个小纸包,“试试看吧。”“一定能解吧?”“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你试试看。”我给钱,他没收。我谢过,便急着赶回家。

    回到家里,一边给猫咪灌药,一边跟妈妈讲事情的经过。猫咪已经很虚弱了,吃下药,就一直躺在窗边,没怎么动。我守在旁边,期待奇迹发生。

    奇迹没有发生,猫咪最终还是走了。十三岁春夏之交经历的这场分离之痛,随着成长的脚步,随着岁月的流逝,仿佛已经变成了回忆,离我而去。只是,它未曾真正离开。它只是潜伏在我生命的深处,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和猫咪一起跳出来,和我重逢。


    图片作者:clipam0

    授权基于CC0协议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那一年,我们终究没能躲过这场分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gjxho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