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家书
文/石岩磊
科技的飞速发展不仅改变着人们的衣食住行等物质条件，还深刻地影响着人际交往与人情交流的方式，曾经的鸿雁传书、鱼书雁信、咫尺之书已渐渐被尘封到历史的烟云中，取而代之的则是短信、微信、视频聊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短了，可手工文字那独特的墨香味却淡了，淡到忘记了如何书写一封家书，如何在字斟句酌间抒发情感。
但文物是有记忆的，能永远地镌刻住过往，让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可看到曾经的温情。1975年12月，湖北省云梦县城关镇出土了大量战国时期的竹简等文物，其中书写在两片木牍上的家信震惊世人。它是秦国在前线打仗的两个兄弟写给家里的书信，他们首先给母亲问安，然后是向大哥、姑姑、姐姐等等亲人问好，弟弟还叮嘱自己刚过门的媳妇要孝敬和照顾老人，不要惹他们生气。并一再询问，由于他们的战功国家给的授爵文书是否送到家了。而写信的主要目的还是要钱，他们用“急！急！急！”三个字催促母亲赶紧捎钱过来，大有赖皮之相。
520多个字的信里，没有对硝烟弥漫残酷战场的详细描述，没有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气凛然，也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有的只是啰哩啰嗦的问候，有的只是对亲人的牵肠挂肚，有的只是直白的表达。也正因此，它真实地再现了当时普通人的生活，并感动了千年后的人们，令人深切地感受到家书的意蕴。它犹如通宵熬煮成的八宝粥，香甜、软糯、营养丰富，馥郁的香气来自多样的食材，那是人生中的酸甜苦辣结出的坚果；绵软的口感源于时光的浓缩，在小火慢炖中，将光阴熬成了浓汁；丰沛的养分出自悉心制作，在不断用勺子搅拌中，也将内心的真情煮做了赖氨酸和维生素。
秦国士兵的家书扭转了人们头脑中秦军是虎狼之师的印象，原来他们同样会恋家顾家，同样能在母亲面前撒娇，同样在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他们很幸运，自己随意手写的墨迹竟成了国宝级文物；他们很可怜，没能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视若珍宝；我们也很幸运，能够窥见2000多年前的信件真迹；我们也很不幸，已没有多少人会想到给远方的父母写一封家信。是没有条件写信了吗？不是，而是因为我们太匆忙了，忙到懒得在手机上写字，忙到感觉陪父母聊聊天都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当我们老时，还能记起跟亲人讲过的故事吗？还能忆起父母反复唠叨的车轱辘话吗？我们又拿什么留给后人，是破碎的手机玻璃屏，还是飘渺的“云存储”？技术的进步似乎在充实人们感官体验的同时，也在褫夺着我们情感的沉积，快餐化、碎片化的时代剥离着大家庭的其乐融融，塑造出一个个孤独的自我个体，人们好像已习惯于目接不暇的电子产品带来的快节奏，而不适应了亲情里蕴含着的慢动作。
专家无从考证两个秦兵后来的去向，但那封信函俨然成了他们的象征，里面的信息不仅透露出历史的真相，更是将家书推向了“抵万金”的高度，这已超出了考古的范畴，而是把人性中的温热保存了下来，代代相传不曾中断，或许后世子孙也能通过先进的途径了解到我们现在的状况，可哪有字迹清晰的书信来得直观，来得亲切？如果能在辞旧迎新之际给父母、给爱人写一封情深意浓的家书，或许我们传承的不仅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更是在将一片真心雕琢在了素笺上，多年后翻看时仍能心潮澎湃温馨如初吧。
2020.1.16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