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给我最便宜的烟。”阿樂抬起头看见一位身穿工服、头上扣戴着施工安全帽的男子正认真的在玻璃柜里面选着香烟，尽管他早已知道标价最低的那盒烟就在最后一排中间摆着，却仍然向最前排的香烟注视着。
“五块五。”阿樂从柜子里取出烟放在柜面上。
“我没有五毛了，五块行不行？”男子迟疑却又老练的语气试探着阿樂。
“有没有一块钱，我给你找零钱也行。”阿樂也礼貌性的回绝他。
男子没有说话，假装性地又翻了翻口袋故作惊喜的掏出了五角钱补给阿樂。
“刚好。”阿樂收了钱，在售烟记录本上找到某某牌烟，给它后面的“正”字又补了一笔，这周还需再添一笔正字就完整了，也就是说，这个男子再买一次就够了。
男子走后，阿樂也起身去整理售货架，将日期靠前的货物向前推进，再从货架下面的箱子里取出新货填满空位，以免货架显得太空。随后阿樂又去了粮油室，用盛米勺翻了翻散称区的谷物，好让大米或是其他豆类上面几只忙忙碌碌的粮食虫埋在里面。
收银台上的发票被一阵热风吹散垂直下来，白色的长纸条都快攒落到了地上，让烦躁闷热的店铺内突显一道乍眼的生机。老板娘说平时顾客只买一点东西，可以不用每次都打印出来，攒多了到最后结账的时候再全部打印能省点打印纸。
这是阿樂暑期工的第七天，渐渐地她已经习惯了日常工作，也慢慢熟悉着每天的事情和遇到的人。
②
早晨七点半，上早班的阿樂按时到了店门口，紧接着老板娘到了店门口来开门，两人一起开门后摆置门口的娃娃机、开灯、打开收银机、打扫卫生，店铺不大，生意平平，上班的时候也就阿樂一个人看着，早班正式开始前一系列的工作内容也不过如此，差不多八点半，已经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尽管从开门那一刻起就有顾客进来买包烟、水或是纸巾，阿樂也最怕这个时候，因为不在收银机旁，她总是没有安全感，老板娘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提防一切人，哪怕是老顾客。
九点钟时，送手工散称面的小哥骑着电摩到店门口，阿樂在电脑上看见店门口的监控画面时，电摩小哥已经搬着一大塑料盒的手工面踏入店铺内，监控画面向来都是慢了几秒。
送面小哥向阿樂吹了个口哨，直径走到店里头把面放在货架上。阿樂恶狠狠地盯着送面小哥的后背，随后跟他过去称面。
“18斤半。”送面小哥先开口报数。
“不是20斤吗？”阿樂反问。
“那你就少记一斤半嘛。”
阿樂用大纱布把面盖住，摆正面盘后回到收银台，拿出账本写下：7月2日，手工面18.5斤。
“你今年多大啊，小妹妹。”送面小哥追随过来，笑嘻嘻的跟阿樂搭话。
“刚高考完。”阿樂没有抬头，敷衍的回答了他。
“下次哥哥请你吃饭。”
阿樂没有说话，尽管记账内容已经写完，但还是不想抬头看见送面小哥的表情。
送面小哥见阿樂不说话，便吹着口哨出了店门。
阿樂听见店门外电摩声音的发动，抬起头看着电脑监控翻了个白眼。
③
“小妹，这西瓜咋卖呢？”阿樂在收银台正忙着结账，从水果区传来同小区一个阿姨的疑问。
阿樂借着正忙着找钱的功夫没有回答阿姨。
“喊你西瓜咋卖呢~”等阿樂找钱的顾客倒是提醒了她。
“啊？额，阿姨别买了，西瓜不太好了。”阿樂本来想等着这个顾客走了以后再过去跟阿姨说的。
听阿樂说完，这位顾客和阿姨都笑了。
“老板娘要是听你这么做生意都气死啦~”前面这个顾客笑着跟阿樂说着，随后提着东西出去。
“阿姨，这西瓜放了好几天，不太好了，今天早上才扔了两个。你要不在小区门口摊子那看看吧。”阿樂并没有在意刚才顾客的话，并执意跟阿姨解释自己不想卖的原因。
“行，那你把这个先结了，我等会去外面再看看西瓜。”阿姨笑着跟着阿樂去收银台结账，阿樂知道老板娘交待过卖瓜果蔬菜尽量卖出去，哪怕便宜一点都比扔掉强，但阿樂还是不忍心让顾客买回去心里不舒服，或许阿樂也觉得这不是自己店铺，挣不挣钱也无所谓的原因。
下午老板娘过来看店，转到西瓜那里拨拉下零散的两三个西瓜，西瓜上空的苍蝇在闷热的空气下更加躁动。
“今天没人买西瓜吗？我看这又得扔掉了。”老板娘也看不下去。
“没有，顾客说看着都不好了。”阿樂为自己狡辩同时想劝老板娘直接丢掉西瓜。
老板娘从仓库找到一把刀，先是挑了一个不怎么好的，切开之后西瓜红瓤的颜色深深浅浅，像是被水泡过掉了色，被切开的一瞬间，汁水沿着刀刃顺着瓜皮留下来，此时的苍蝇却好像更加兴奋。
“这个都不好了。”接着老板娘又切开了另一个西瓜，尽管这个比刚才那个西瓜皮硬一些，但里面的西瓜瓤的香气依旧带着淡淡的酸味。
“这个也不好了。”老板娘眉头紧皱，显得不耐烦甚至生气。
最后切掉了最后一个西瓜。
“唉，找个旧袋子把这装上扔了去。”终于，如阿樂所愿，扔掉了她既不想卖掉也不属于她的西瓜。
④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买点什么？”此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段，阿樂起身向刚进来的顾客问候。
“有水吗？”这一位附近施工地上的工人，尽管稍微驼背但还是很高的个子出现在了阿樂的眼前。
“有，要冰冻的还是常温的。矿泉水吗？还是喝啥饮料？”阿樂正走出收银的地方准备给他去拿水。
“不要，你们这有没有水龙头，我就想喝口水。”这位工人说话时也显得很紧张并且难为情，但是一脸认真问道阿樂。
阿樂对他的回答和请求一下子感到惊讶并且也有所犹豫。平时卫生间的地方一直在店铺最里面，老板娘说要注意来往人不能进到里面去，因为里面都有仓库间，防止盗窃。
此时阿樂和这位工人对视了两秒钟，但仿佛这两秒钟阿樂内心说了很多句话：“他要喝水龙头上的自来水吗？”、“可以让他到里面去吗？”、“真的舍不得买瓶水吗？”、“进去一会会也没事吧。”
而偏偏今天店里的烧水壶坏掉了，阿樂自己也没带多余的水，老板娘在店里也不放纸杯。
就这样，两秒后阿樂同意这位工人去了店铺里面的洗手间。
他走到水池边，放下自己的施工帽，两手把袖子往肩头撸，恨不得要把短袖变成背心。
打开水龙头，阿樂看见这位工人眼睛都亮了似的，他用手捧了一把水泼向自己汗水和尘土浸湿的瘦脸，然后又洗了洗胳膊，接着嘴巴贴近双手大饮了一顿。
燥热却又平静的的商店内被他喝水的咕嘟咕嘟声打破。
眼看他要关上了水龙头，阿樂赶忙转身整理货架上的货物，那人拾起自己的帽子边走边向阿樂说谢谢。
“没事。”阿樂慌忙的回答，看着他直接走出了店铺。并看到这位工人在跨出店门之前，回头看了看玻璃柜里面的香烟。
⑤
阿樂盯着七月的日历，默数着剩下一周的日子。也默默的用计算器反复算自己的这一个月的工钱。算来算去也就是那么点钱，用一天的钱乘以天数，再算假如多干一周多能挣多钱。直到有顾客进来买东西，阿樂才停下手去跟客人打招呼。
“在这能有什么嘛！”一男一女两位顾客中，其中一位女子还没进来阿樂就听到了她的抱怨声。
“先看看，说不定有。”反而男子却显得温柔和气。
两位顾客进来倒是没有问阿樂需要什么东西，阿樂看着他们在店里转了一圈。便上前询问他们需要什么东西。
“有没有电蚊香之类的？”男子回答阿樂，而女子不屑的看着阿樂但也好似也稍显期待。
“在那，蚊香、电蚊香还有电蚊香液都有的。”阿樂指了指前面的货架，上面摆着两排驱蚊类的商品。
男子和女子同时顺着阿樂手指的方向转身寻找，男子露出惊喜的表情，而女子则是惊讶的表情。
“你看这个行不行。”男子一边给女子递着，一边继续挑选。
“哎你看着拿一个随便用用就行了，赶时间呢！”没有三秒钟女子又恢复了不耐烦的深情。
阿樂偷偷撇了个白眼给女子，然后等待他们挑选之后过来结账。
“要这两个。”男子拿了一个电蚊香和电蚊香液递给阿樂过来结账。
女子紧跟男子，等待结账过程中，一直用手给自己扇风，终于忍不住向阿樂吐槽了一句：“你们这里面连个风扇都没有。”
“就是，还没装呢，里面比较热。”阿樂假意的笑了笑回答了女子。
结好账，阿樂给男子拿袋子准备装，便被女子催着离开了店铺。
两位顾客走后，阿樂前去货架摆了摆刚才被拨乱的商品，重新填补了新货。然后回到自己收银台前，用扇子扇着热风来吹干汗水。
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令阿樂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上面这几件小事，但其实零零琐事还浮现在脑海中，过于散落，阿樂无所全部回忆起。
最后结算工资的时候，阿樂并没有如愿得到自己反复计算的工资钱数，而是被老板娘扣掉平时晚上复盘算钱时少的钱，也没有按实际的天数乘以一天的工资，而是被老板娘满月满勤的工资基础上扣了那些钱。
晚上回到家，阿樂向妈妈说道发的工钱。
阿樂妈妈有些生气且无语。
“扣点少算的钱？她怎么没有加上有几天多出来的钱呢？按月算，就是给你少算了一天的工资。算了，也就干一个月，你也算是接触点外面的事故，慢慢来吧。而且她这么久一来，你也知道也能看到她很抠的。”
阿樂笑了笑，自己回了房间，又数了数发的工资。里面的钱有的是今天刚收到的，有的则是之前自己结账的钱。阿樂其实并没有钱多钱少，就是心里稍微也觉得有些不平衡或是不满意。
不过自那以后，阿樂也总是避开那家店铺，或许是因为曾经自己在那里出错或是受到不尊重，或是在那里感到不公平，又或是觉得由于老板娘的人品影响到店品，总之阿樂上大学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也总是匆匆走过去，假装不认识老板娘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