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

不是说立春了吗？怎么又飘起了小雨夹雪，林溪蜷缩在炕上的有余温的一角，等着先生买煤炭回来，今年的年头赶上倒春寒，挨过了寒冬的林溪肩胛骨里都像在吹着风，透着冰冰凉。由于今年的百年一遇的寒冬道路积雪结冰加疫情，煤炭比口罩都难买，今天先生又是空手而归，排队没排上，听说被村里头的白老二暗地里扣下了一半，看着脸颊冻的发红嘴唇干裂的先生，一向撒泼的林溪今天格外的安静。问了一句，咱家的柴火还有几根了，能挨到三月末不？先生不说话，卷了一根烟，突然觉得烟也是能取暖的宝物了。

今年是怎么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连这老旧的木窗都透着风，林溪见先生默不作声，便拿出全身的力气和毅力起身，拿来塑料胶布试图把窗缝隙堵住，叹口气都能结冰的窗户，就算全部蒙住也无妨。那样炙热明亮的太阳光只在记忆中闪耀过。光秃秃的山坡使得化学工厂的烟囱美得像白云。

林溪变咔嚓咔嚓的撕着胶带边从缝隙中看着外面的屈指可数的柴火，只听撕胶带的声音越来越杂乱无章，啪玻璃窗烂了，林溪突然吼了起来，废物，煤炭排不到就算了，柴火也没了，这还怎么活！这日子没法过了，一把抢过先生手里的烟，蜷缩在已经没有温度的炕上，颤颤巍巍的用着生疏的姿势抽了起来，一圈儿又一圈儿，告诉自己别哭，哭湿了衣服被子，这个似冬的春天会格外冰冷。如果撑不住就把蜷缩到极致，蜷缩到没有缝隙可以透风，像刺猬一样，死死的保护自己。

做人做到不求人的境界那便更接近自尊和自由，如果可以谁愿意低下头去东借西凑，维持生计。蜷缩起来的林溪，封闭了自己，拒绝的求生。先生出去了，这一夜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是上山偷柴火，为了不被守山人找到，跑到深山迷路了，被几头狼吃的只剩下了头，面目全非只有干裂的嘴唇和被撕裂的衣服碎片能确定是先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白老二知道这件事后，竟然良心发现偷偷的给林溪送去了煤炭……林溪等到了春暖花开，她完完整整的保留了自己的体面，以及余生用不尽的柴火。每日每夜的砍柴，一层又一层罗起来，比那房子都高，但再也不见那废物先生，不见那个东跑西颠没啥本事却任劳任怨的伴儿。

柴火越来越多，堵住了别人进来的路，直到林溪自己也再也出不去了。她一改往日蜷缩的姿势终于摆着一个个大大的人字形睡姿用尽全力伸展开极尽变形四肢，躺在高高柴火上，更接近太阳，更靠近天堂。点燃那最后一只烟，终于可以哭了，不怕结冰不怕寒冷，就怕遇见先生时，先生还要担心林溪一个人是否承受的了人世间的疾苦严寒，是不是一直为没有柴火的冬天而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