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留心功业的帝王,有时会为功臣名将绘制画像,悬挂在殿宇楼台之上,以示尊崇、旌奖。可以说,这是一种官方认证的名将排行榜。
比如汉宣帝,因匈奴归降,追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命画师绘制了十一位功臣的图像,供奉在长安未央宫的麒麟阁上,以示纪念,号称“麒麟阁十一功臣”。内有霍光、苏武等名臣。
比如东汉光武帝刘秀,为他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功劳最大的二十八员大将绘制画像,悬挂在洛阳南宫云台阁上,号称“云台二十八将”。内有邓禹、吴汉等名将。
比如唐太宗,为了纪念助他统一天下的功臣,专门委托著名画家阎立本,为二十四位功臣绘制了真人大小的画像,并把这些画像陈列在长安城的凌烟阁中,号称“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包括了房玄龄、魏征、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等名臣名将。
乾隆认证排行榜
到了尚武的清朝,对于这么好的传统,好大喜功的乾隆帝自然不会放过。他将这一传统发挥到了极致,结合西洋画法,共绘制了二百八十幅功臣像,悬挂在紫光阁中,我们俗称“紫光阁功臣像”。几乎将包括傅恒、兆惠、福康安、海兰察在内的所有乾隆朝名臣全部网罗其中。

为何有二百八十幅之多?除了乾隆帝好大喜功,更重要的是,乾隆一朝的确有非常多的战争,乾隆帝自己号称有“十全武功”。那么战争多了,功臣名将也就多了,选出来绘图的功臣自然就多了。
这二百八十幅功臣像并非同一时期绘制的,而是在乾隆朝的几次重要战争结束之后,分别绘制的。共分为四个部分:
1.“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和“平定西域后五十功臣”(乾隆二十年至二十四年平定准噶尔叛乱、平定大小和卓叛乱)
2.“平定金川前五十功臣”和“平定金川后五十功臣”(乾隆三十六年至四十一年第二次平定大小金川叛乱)
3.“平定台湾五十功臣”(乾隆五十二年平定台湾林爽文叛乱)
4.“平定廓尔喀三十功臣”(乾隆五十六年至五十七年第二次廓尔喀之役)
紫光阁古今
悬挂功臣像的紫光阁,始建于明代,后在清代被用于考核武进士的殿试,还曾用于检阅侍卫大臣。总之,是与国家武备密切相关的一处建筑。乾隆帝选择此处悬挂功臣像,正是为了旌扬国家武力之盛。除了功臣像,紫光阁还悬挂了乾隆朝数幅恢弘的战图,这些战图放在别篇再谈。
这个紫光阁现在在哪儿呢?它位于今天的中南海,是国务院接见外宾的场所,还曾经在之前的事件中被pgone的粉丝视为大饭店而误击。所以,普通人是没有机会去参观紫光阁了。

不过呢,“紫光阁功臣像”目前也并不在紫光阁陈列了,而是早已散佚世界各地,残缺不全,甚至连专门收藏清宫绘画的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都没有一幅存留。
功臣像的散佚
“紫光阁功臣像”的散佚大概是在八国联军侵华时期。当时,八国联军将司令部设在紫光阁。估计正是这一时期,紫光阁功臣像被外国军队劫掠一空。
据故宫博物院的聂崇正先生考证,目前国内仅在天津博物院存有两幅紫光阁功臣像,其他所知的功臣像都存于国外,例如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像中排名第一的傅恒画像,就在美国纽约的私人收藏家手中。然而,总计目前现世的所有紫光阁功臣像,仅有不到三十幅。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绘像出现在国际拍卖市场。

好在,除了悬挂在紫光阁的正幅图轴,目前还有一些当初紫光阁绘像的稿图、摹本存世,方便我们了解当初紫光阁绘像的原貌。比如以下这幅纳木札尔的绘像,左为正稿(现藏于加拿大),右为草稿。

此外,德国博物馆还征集到几幅清代人物油画,有一些也列名紫光阁功臣之中。可能与紫光阁功臣像有莫大关系。

根据内务府造办处的档案可知,在绘制紫光阁功臣像的过程中,往往是中西画师合作完成。如平定西域前五十功臣像,由中国画师金廷标“照手卷像仿”,挂轴稿由西洋画师艾启蒙“用白绢画脸像”,衣服的纹路、着色,则由“珐琅处”完成。
我推测,紫光阁功臣像先由普通画师绘制稿本或手卷本,由西洋画师绘制半身像(一部分油画可能是诞生于此),最后由皇帝信赖的宫廷画师(如金廷标)将它们整合在图轴中。
也正因为结合了中西两种画法,紫光阁功臣像的艺术价值,才如此之高。
说英雄谁是英雄
乾隆朝这份功臣排行榜对功臣名将进行了排名,而每幅功臣像上都会写有一份评语,名为“功臣像赞”,这些评语基本上反映了乾隆帝心中的排名标准。
以傅恒为例,傅恒在平定西域功臣像中排名第一,他的“功臣像赞”是:“世胄元臣,与国休戚。早年金川,亦建殊绩。定策西师,惟汝予同。酂侯不战,宜居首功”。意思就是,傅恒出自富察氏,是爱国世家,现在又是皇亲国戚(乾隆的小舅子),与国家同命运、同进退。当初第一次金川之役,傅恒就立下丰功伟绩。在决定西征之时,群臣反对,只有你(傅恒)支持我。你(傅恒)就像汉高祖的萧何一样,虽不参战,但发踪指示,应该列为首功。
可见,对于乾隆帝来说,在中央决策事务上立下大功的文官,功劳最大。所以在平定台湾功臣像中,在中央决策的阿桂、和珅、王杰的排行,比实际领兵平定台湾的福康安功劳更大。
由于几次战争是分别绘图,分别排名,所以有些名臣名将多次登上紫光阁功臣排行中。比如福康安,三次登上排行,分别是平定金川排第十三,平定台湾排第四,平定廓尔喀排第一。比如和珅,两次登上排行,平定台湾排第二,平定廓尔喀排第三。
而有一位名将名臣,曾四次登上紫光阁功臣排行,这便是阿桂。他在平定西域功臣中排名十八,平定金川排名第一,平定台湾排名第一,平定廓尔喀排名第二。事实上,乾隆朝有“十全武功”之说,而“十全武功”全部参与过的,惟有阿桂一人。
清代画家沈贞,曾据紫光阁功臣像中的阿桂,绘制出一份阿桂画像的摹本。这幅阿桂像摹本没有大段的像赞,只用工整小楷书写了一个词——“紫阁元勋”。这幅图并未遭到浩劫而散逸,它钤下咸丰帝的印章,钤下溥仪的印章,目前仍存故宫博物院之中。

功臣开疆,昭烈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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