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点,解放碑的钟声准点响起,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我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重振精神,直接进入了观众来线互动环节。
本以为电话会如往常般无人打进,却意外听见女声缓缓汇入耳边。
“嗨,主持人好。我叫陈佘,平凡人一个。嗯,特平凡的那种,不用把我丢进人海应该也不会记得我。18岁的我曾在午夜1点的解放碑许下一个人生愿:顺利完成学业,然后嫁作他妇,生下一儿一女,方为圆满。可今天满24岁的身在北京,我去不了解放碑了,我要反悔,我要偷偷说其他的心愿:吴睿涵,你个王八蛋,居然敢不要我。
那头骂完之后顿了顿,轻叹一口气,轻语道:“我去过许多地方,但我其实仍旧喜欢你,我觉得红薯还是好吃。”
在重庆长大的陈佘没有见过北方的雪,自然也不知道北方的寒冬到底有多“寒”。
出火车站的那一刻,即使提前查了天气预报,裹着厚大衣,仍旧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拖着行李箱,看着周围匆忙闪过不熟悉的脸,她想自己始终还是离开了故土。
陈佘是典型的巨蟹座,爱哭恋旧。不愿离家太远,自小学开始就在所在的城市读书,一呆就是大学毕业。等毕业了,本打算在故乡找一工作。但身边朋友劝她出去看看,耳朵听进了话,几经辗转后,父母帮她在哈尔滨托人找到了各方面都不错的一份工作。
走着走着,闻到烤红薯的香味,寻着味道找过去,果然在不远处有着一处红薯摊。正打算买一个时,却被告知红薯只有最后一个了,偏偏这最后一个还是个头最大的。犹豫间,站在后面排队的男生笑着说:“不如一人一半吧,嗨,我叫吴睿涵。”
她一转头,一张笑得没有眼睛的脸便入了心。
一半一半,凑成一颗,成为钥匙,然不知打开谁心。
自那日一别,陈佘有意无意会想起那张脸。
图书馆看书时,字里全是他。
食堂吃饭会想,饭菜还是他。
上课时,讲台上的老师也成了他。
……
室友说陈佘中了一种毒,她打趣道自己分明是着了魔。
在室友激将法下,陈佘成了那处红薯店的一位常客。起初,红薯店老板自信认为是自己烤的红薯味道好吃,时间久了,接触长了,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
命运不总是垂青等待之人,但兴许是陈佘扶了多位老奶奶过马路,一个月后的下雪天,她等到了他。
她还记得他,他尴尬笑着,摆明了没有印象。
好在她脸皮厚,不厌其烦反复提醒着,听着听着,他一拍脑门直呼想起来了。
相识到相熟需要多久,到相爱又需要多长。
互留了联系方式,在那段日子的夜里,陪伴陈佘入睡是来自他的晚安。
她生日,他因工作安排将飞往上海,她送他到了机场,目送他离开,从清晰到模糊,面到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的距离随着飞机的降落而加大,陈佘看着室友给自己买的生日蛋糕,许下了不能说的愿望。
在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她接到了他的视频电话,那头的他笑得没有眼睛,他说:“亲爱的陈佘姑娘,主动就会有故事,所以我来了。”她对着手机屏幕,哭个不停,嘴上不住抱怨着哪会有人开视频告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蜜罐已打翻。
关系的变化带来的最大改变是什么,问陈佘,她想了想然后说:“大抵是你有了正当的名分去提高自己的占有欲”
不短的距离,成了典型的异地恋。
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随之取代而来则是煲不完的电话粥。
一开始吴睿涵还能立刻接到陈佘打来的长途电话,可伴随着工作任务的加重,他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远在哈尔滨的陈佘自然不能体会到他的辛苦,她只知道他一次又一次没有接她的电话,也没有回电。
在等到思念与忧愁泛滥到最大程度时,她请了假,买了飞机票,飞往了上海。
站在机场门口,看着不住问自己打不打车的司机,她笑了。
这一趟,她没有去订任何酒店,也没有去查相关导航,她就这样任性去往了她从未到达过的城市,他所在的城市。
那天的上海飘着雾,等到吴睿涵忙完看电话的时候,握着手机,她已经飞回了哈尔滨,机场坐了一夜。
陈佘没有对他说起她曾独自去往他的城市,想给他一个惊喜。而他也只知道从某天后,自己手机的未接电话少许多,有些日子里甚至是空。
凭着不甘心与仅剩的喜欢,她在熬了几个月后还是提出了分手。
他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正在应酬,喝得半醉,他也知道是时候给她自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佘断了有关他的一切消息,把自己装进了蜗牛壳子里。
躲不掉始终会来,福建始终会迎来台风,她始终还是听到了他的消息-他要结婚了。
在闺蜜的劝说下,她穿着华服,画好了装,她只是想去看看他最终爱的人是什么模样。
门口迎宾,站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他和他的新娘。
陈佘明白自己做不到,哪能笑着祝他幸福,欲转身离开时,看见他对自己招手,随即传入耳边便是一句:“陈佘,烤红薯太好吃了,我们吃一辈子吧?”
这是预谋,美丽的赌注。
他用自己几年的奋斗赌她还爱自己。
他赢了。
陈佘与吴睿涵举办了订婚宴。
几个月后,婚礼正式举行。
在婚礼的那天,每个桌子上都摆放了一道特别的前菜-烤红薯,懂得人相视一笑。
通话那头似乎断了,我问道:“喂,陈小姐,请问讲完了吗?”
过了许久,那头传来一句:“嗯,故事说完了,他也原谅我了。”
我疑惑啊了一声。
那头说:“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扔了他的文件。知道他收听你的电台,所以我打来了这个电话。谢谢主持人。”
在电台节目的最后,我对着话筒,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也希望遇见一个能和我一起吃烤红薯的人,在寒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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