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畲寨里寒冷的晨风透着一丝慵懒，大山深处沿途低矮的灌木露水凝珠，搅着朦胧的雾气。不安的鸟鸣，一阵阵的路过耳朵，在空气中搅起一阵阵涟漪。当畲寮里的黄老盖发现儿子不见了的时候，黄小楼已经在下山的道路上行走了几个时辰。空荡的幽山里，黄小楼飞快的迈动着双脚。一夜未眠，他作出了独自下山的决定。他不能让宁静的州邬村因为自己毁于战火，不能让淳朴的族人命丧刀枪。面对无边的密林，他很想放声呐喊一声，给虚弱的生命一次震击，给不安的心灵一份安抚。
满山松杉、毛竹和知名不知名的杂树，一片接一片，一丛连一丛，葱茏、苍翠，盖地遮天，从山麓一直拥上山顶。忽而，一个小黑点进入他的视线。黄小楼一惊，闪身躲在一棵大树之后。黑店越来越近，漫无目的的只顾低头赶路。此人一副书生模样，头发散乱，长衫下摆处被荆棘刮破，冬日里一头大汗，似是在山里已经行走了许久。直至看见其手中的玉笛，黄小楼这才发现此人竟是漕帮一曲李福生。黄小楼纳闷不已，心道：李福生怎么会独自一人进山？还是官兵已经进山了，李福生在前面探路？但是看李福生的模样又没有个探路的样子。黄小楼狐疑不定，只好躲在树后仔细端详。良久，李福生身后并不见有人，周围也不见有官兵进山的迹象，黄小楼这才闪身从树后走了出来。
“李福生，你是来送死的么 ？”
黄小楼原以为李福生听见自己的声音会害怕或者会遽然出手，所以出来之时全神戒备，甚至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没成想李福生看见自己竟然一副激动难抑的模样，甚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容妹，容妹，你看到了吗，我找到黄小楼了。哈哈哈......。”狂笑过后，李福生的一扫往日的沉稳庄重，对着黄小楼露出哀求之状。黄小楼从他刚才癫狂一般的话语中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轻哼一声道：“李福生，你觉得我会救桂月容？”
“黄小楼，我能在这茫茫大山中能遇见你，就是天意。你不能违背天意。”
“天意？”黄小楼笑了起来，“你跟随鲁大行作恶多年，竟然还敢妄说天意？”
“漕帮替朝廷做事，我替漕帮做事就是为朝廷，怎能说是作恶？”
“不是作恶，那我问你，冯有财为救女儿伤花少，你和桂月容却联手杀了冯有财，这不是作恶是什么？”
“冯有财是红钱会生死门，是反贼，是叛党，所以冯有财该死。”
“那冯秀儿和她娘呢？你们为了抓我杀了冯秀儿的娘，还把冯秀儿弄得痴痴呆呆，这难道也是为了朝廷？”
“他们是反贼家属，而你亦与红钱会生死门有瓜葛。”
“与生死门有瓜葛的就都该死？”黄小楼怒了，“你们打着为朝廷旗号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连起码的是非善恶都分不清楚，难怪你当年会次次落第。”
“你...!”李福生被揭到痛处，双眼一瞪，对着黄小楼怒目而视。
“我说错了吗？”黄小楼继续道：“花少父子在新城欺男霸女，你为什么视而不见？还不是因为他也是漕帮一份子吗？什么狗屁为了朝廷，什么狗屁漕帮，说到底不过是一帮结党营私的小人。冯有财一家、涂隆一家、甚至当年押运税银的总兵石天运一家，哪一个不是被漕帮所害？”
“石天运是丢了税银被朝廷革职，与漕帮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嘴硬的李福生，黄小楼鄙夷的摇了摇头，讥笑道：“可怜你在鲁大行身边十几年，终归不过是个工具。你是不是一直以为税银在生死门手里？你就不想想如果生死门手中有几十万两银子，生死门会凋零到今天这个地步？实话告诉你吧，夺走税银的是漕帮，是鲁大行。生死门和总兵石天运不过都是替死鬼而已。你知道刺杀鲁大行的是谁吗？就是石天运的儿子石无忌，也就是昨天与你交手之人。你以为进了漕帮就是替朝廷做事，就实现了自己作为读书人报效朝廷的抱负？其实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不过就是个助纣为虐的混蛋而已。”
“你胡说！”李福生目眦欲裂全身发抖。
“哈哈哈......”黄小楼大笑起来，“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容妹不顾一切，你杀冯有财夫妇时可曾想过冯秀儿？想让我救桂月容，你做梦！”
李福生终于想起自己独自上山的目的，眼神中再次露出哀求之状，说道：“黄小楼你骂我也好，骂漕帮也罢，只求你救救我容妹。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容妹一命。”
“你的命不值钱，你和桂月容都该死！本来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看你那摇尾乞怜的模样......”
“黄小楼，我李福生该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一切错都在我，求求你放过我容妹！”李福生说完，吧嗒一声竟然对着黄小楼跪了下来。
“你....！”黄小楼没想到李福生为了桂月容竟然可以不要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转念一想说道：“李福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你起来吧，别忘了你可是鼎鼎大名的一曲。”
“一曲四美，勾魂夺命！黄小楼，不管你说的是对是错，只要你能救我容妹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李福生慢慢站起身来。
“当年你对鲁大行就是这样的，对吧？”黄小楼再次露出鄙夷的神色，接着说道：“李福生，我不是鲁大行，我不需要走狗。我下山是去找何知府自首的，你为了你的容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我为了我的州邬村也可以。只要我的州邬村没事，只要我离开州邬村时还能活着，我就帮你救你的容妹。至于你自己该怎么做，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黄小楼说完，头也不回的下山走了。李福生手握玉笛怔怔的看着黄小楼的背影，太阳出来了，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在他身边灌木上，在一片安然和谐的绿色中，李福生的心里突然感觉道一阵异常的透明洁净，在人与自然的静籟与纯净中，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宁静与淡然润透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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