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这儿每天做着丫环的活，只是跟以往不同的是，现在是给青楼老板娘做丫环，做饭、洗衣，打扫房间，这些家务活原本是火苗做惯了的，也没什么。只是这个青楼老板娘每天还让火苗给她捶背，d而且她心情好了，就不说什么，但凡她心情不好的话，就一会儿说捶得重了，一会儿又说捶得轻了，到最后就丢下一句话：“今天别吃饭了。”火苗又难过又愤怒，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这个青楼老板娘一句话，那些彪悍的打手，分分钟就能把她的骨头给捏碎。她可是见过有个“头牌”对老板娘只是顶撞了一句，就被打得跪地求饶，所以火苗一看到这个老板娘就心里就发毛。她大概三十来岁，大家都叫她“美月姐“，她每天的妆也不妖艳，就是太浓，火苗觉得她脸上施的脂粉至少够给三个人用了，也不知道她卸了妆是个什么样，因为很多人化了妆是“西施”，卸了妆就成“东施”了。
火苗也想过逃走，只是在这青楼后面的两层楼带个小院的地方有人日夜把守，根本就没法脱身。这样的日子每天重复着，火苗起初是愤怒、无奈，到了最后也渐渐麻木了。眼看逃出去无望，火苗无数次幻想着林传有一天会突然带人过来，把她给解救出去；或者最好是吴远哥哥，可是她转而又想，不能让吴远看到自己现在这副面容，死也不能，一定要等自己的容貌恢复如初才与他相见，一定要让他看到最美的自己。
每个月老板娘总会抽出一天去看戏，也只有这一天火苗才能松口气。起初火苗不在意，后来觉得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个老板娘每次去那的时候，都包得特别严实，外人根本看不出她的身份。火苗心说：“看个戏，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嘛，或许是她怕别人知道一个青楼的老板娘竟然有如此雅好，怕被人嘲笑，但是谁规定青楼老板娘就不能看戏了。”
这天火苗在给这位老板娘捶背的时候，她一如往常心情不好的时候骂火苗：“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想要把我骨头捶散架吗！今天你别想吃饭了！给我滚出去！”相似的情景不觉已经上演了一年了，火苗本来已经麻木了，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谁都有个心理承受的极限。火苗爆发了！她拿起桌子上老板娘的茶杯摔了个稀碎，老板娘惊得目瞪口呆，火苗随后拾一起一个碎片放在自己脖子上说道：“与其受你的折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已经在你这儿干了一年了，早够十两银子了吧，我逃也逃不出去，杀你我也下不去手，我只好自己死了。”“别……，别……，火苗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做傻事，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以前服侍我的姑娘最多都干不到三个月，就被我赶走了。”火苗“哼”了一声：“我倒是羡慕她们",但她随即想到，那些姑娘被她赶走，应该就被送到青楼了，那岂不是更惨？想到这儿，火苗呆了一下，就在她这一愣神的功夫，老板娘已经从她手里夺过了碎片。火苗大哭起来，这一年来所受的苦在此刻都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那老板娘起身默默地把碎片一一捡起，然后收拾干净，就出去了，从这一天后，她没有再罚过火苗。
火苗这天洗着衣服，眼泪又不由流出来，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难道只有一死才能解脱。她看着长满茧子的双手，想到前路茫茫，泪水像断了线一样，模糊了双眼。哭了一会儿，她拿起衣服继续洗，因为她一会儿还要做饭。在晾晒的时候，火苗看着老板娘的衣服自言自语道：“她这衣服是越来越肥了，都快吃成肥婆了。”最近这老板娘确实吃得老多，也变得懒了，她很少上前面楼上去骂那些姑娘了，把一应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只是每月一次去戏院看戏倒是照例不误。离过年两个月了，她大多时候只在房间里来回走走，或者在院里晒晒太阳，火苗心说：“吃那么胖，肯定懒得动，越懒得动就越胖。”可火苗没注意到她自己，她从前一双灵动的双眼不觉间已经变得有些呆滞了。
十月末的时候，老板娘搬到一个深巷里。这个住所，除她之外，只有管家和火苗知道。火苗心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过，有个好处是，门口不再有打手了，只有那个管家整日在。火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一得机会，她就逃走。
火苗睡到半夜，听到住在隔壁的老板娘在叫她的名字。火苗起身去了她卧室，却看到老板娘神情痛苦，满头大汗，火苗这时才看到卸了妆的老板娘，原来她长得很清秀，只是火苗注意到她隆起的大肚子，原来她不是胖，是怀孕了。她虚弱地对火苗说：“火苗，我要生了，你快让管家去烧些热水。”一个青楼老板娘要生娃了，火苗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搬家，为什么只留管家和自己在这个隐蔽的地方。“唉哟，疼死我了……”火苗走到院里，夜风中，她心想：“天赐良机，这不正是我逃跑得好机会吗？我在这儿已经快两年了，人都快要傻了，今天终于时候到了。她没有直接去叫管家，却迅速返回自己屋里，收拾了衣服，打好包袱背在肩上，然后她到厨房拿了两根鸡骨头，涂上毒药，等会儿先把狗毒死了，在等管家烧水的时候，翻墙逃走。她转身正要出门，这时又传来老板娘的声音：“火苗，火……火苗。”火苗想起在这儿受得种种屈辱，在这儿消耗的两年青春，心说："我才不要管你，逃跑要紧。火苗吹灭了蜡烛，关了房门，转身就向院里跑去，但她只跑了几步，又停住了。“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不能这么走了，她生孩子，万一出个什么事，可就两条人命了。‘人命关天'，我现在要是一走了之，这辈子都良心难安。”想到这儿，她跑过去大门口管家的屋外，对管家说：“赵叔，‘美月姐’让你烧一锅热水。”听到管家应了一声，火苗又回到屋里。
‘美月姐’看到她过来，眼睛里闪着泪花，说道：“我以前……对不住你，求你……，我要生了，……帮我接生。”“可是……，可是我不会呀，”“求你……帮我。”“那我要怎么做啊？”火苗感到责任重大，可是她却不知所措。只见那老板娘两手用力抓住床，表情极度痛苦，火苗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走过去，用手绢帮老板娘擦汗。老板娘却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火苗的一只手，火苗只感到左手一阵疼痛，那老板娘虚弱地说：“你去拿把剪刀来。”火苗忙去找剪刀，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不禁着急起来，然后她忽然想到自己包袱里就有把剪刀啊，心说：“这把剪刀真是万能啊，我用它杀过范老大，用它从山贼手里逃脱过，现在居然要用它来接生。”正在这时，传出了婴儿的哭声，火苗赶紧拿了剪刀跑过去，‘美月姐’说道：“你先在……火上烧一下，再把脐带剪断。”火苗把剪刀凑近蜡烛，在火上烧了，然后颤抖着把脐带剪开了。她拿起旁边的小棉被，把孩子给包了，小心地抱在怀里，然后递给老板娘看。那老板娘面露微笑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火苗刚才一阵手忙脚乱，一时也没顾得上看，反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以前是想要生个男孩，现在觉得女孩更贴心，只要孩子健康，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火苗掀开包孩子的被子看了一眼说道：“‘美月姐’恭喜你啊，是个男孩。”‘火苗看到她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彩。
火苗待她给婴儿喂完了奶，然后给她端来一碗红糖水，她接过喝了几大口，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帮我，你本来可以逃走的。”火苗说道：“那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美月姐’却问道：“我以前那样对你，你恨不恨我？”“我当然恨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不救。”“恩怨分明，有情有义，你明天就自由了，我让管家明天把这两年来的工钱一并给你结算了。”“你肯放我走了？”火苗有点儿不太相信。“是的，我已经就把青楼转给了别人，我搬到这儿住，是为了避人耳目。你心地善良又单纯，又是个外乡人，所以我把你带在身边。本来我已经让管家找了一个老实可靠的人来代替你照顾我，她应该前天就该到的，但她那边一直下大雨，昨天托人捎信儿来说明天一大早就能到了，谁知我今天晚上就生了，多亏了你。”
她接着说道：“你一定很好奇，这孩子是谁的吧？”‘美月姐’微笑着说。“这是你的私事，你不讲，我是不会问的。”火苗淡淡地说。“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你肯定以为我一个青楼的老板娘，这孩子肯定……。”“没有，没有，你别多想。”火苗赶紧解释。“你这么想也很正常。“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原名叫‘书慧’，本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疼我的丈夫，但是婆婆一直不喜欢我，因我三年没有生育，我的婆婆便逼我丈夫休了我，把我赶出了家门。”火苗心说：“原来她并不是烟花女子，还有这么苦的身世。”“我丈夫托中间人接下了这个青楼让我经营，我浓妆艳抹，更名换姓，只每月和丈夫约定在戏院相见。”“可是你丈夫让你一个良家妇女经营青楼，这未免有些太……。”“我只是挂个名，具体的事务都是由管家一手打理的。婆婆不允许我丈夫和我再有任何来往，派人跟踪他，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这个身份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另外也算个生计，毕竟我也要养活自己啊。”“可是，如今你有孩子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啊。”“回不去了，我婆婆在赶走我之后，就让我丈夫再娶了一个，而且他们已经有孩子了，我也不想再回去了，这些年也赚了些银两，也够我们娘俩生活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被休以后，坚持看大夫，吃药，终于治好了病，怀上了。我吵骂那些姑娘们是做给人看的，而对于你，我把心里的委屈都发在你身上了，真对不起。”她愧疚地说。火苗心说：“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吃的苦还不算什么，只是我在这儿白白浪费了两年的青春。”火苗对她有恨，但在此刻听了她的一番话，看她刚生完孩子，恼怒的话又说不出来，只淡淡地说道：“你们母子平安就好，你休息吧，我明天就走，我先去收拾一下，你有事叫我。”
第二天天还不亮，那照顾老板娘的人就到了，火苗领了工钱，去和老板娘道了别，走出大门口，久久不能平静，她十七岁出门，今年已经二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