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臣伤好得差不多之后,便打算搬回馆驿住,也好方便照顾那几个伤员。
与雷四海说明原委之后,雷帮主却摇头道“馆驿中总不如自己家住着方便,既然公主和秦王不愿去知府安排的住处,倒不如大家都搬到我雷府来住,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这段时间景臣与雷四海与若兰相处熟悉了,了解彼此的为人,知道雷四海是诚心相邀。
当下也不与他们客气,道谢之后,便离开雷府,回了馆驿,打算说服景琦和千言他们一起搬过来住。
景琦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却因腿伤未愈,不能下地行走,景臣早已画了图纸,找了工匠,为他打造了一辆轮椅。只是他自小贵为皇子,娇生惯养,何曾受过如此重的伤,难免娇气一些,见到景臣来了,便向妹妹撒娇弄痴,哼哼叽叽的装模作样,惹得旁边的南宫靖浑身汗毛直竖,赶紧远远地躲开了。景臣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三哥,便推着他去找千言。
千言伤势比景琦还要重一些,还不能下床活动,正在房间里呆得百无聊赖之际,见到景臣进来,大喜过望,自动忽略了景琦那洋洋得意的挑衅目光。
景臣见千言脸上包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忙扔下景琦,来到床边,关切地问“千言,你的脸怎么了,为何还包着纱布,快给我看看!”
千言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下大慰,忙道“景臣,我的脸没事,莫要担心。原来的伤早已痊愈,水依怕我留下疤痕,找来怯疤的药膏,硬是要给我抹上,还包成了这个吓人的样子!”
景臣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在哪找的药膏,别有什么副作用。我还是不放心,我帮你把纱布摘下来看看吧,我在青州的时候,可是看过好多医书的,也是半个医生呢。”
景琦也在一边附和,满脸的兴灾乐祸,“对呀,千言,景臣的医术可是高明着呢,母后的病便是她治好的,快让她给你看看伤吧。”
见两人坚持要看,千言只得应允。景臣小心翼翼地揭开千言头上的纱布,露出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绝世容颜。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多了一条细长的疤痕,新愈合的伤口泛着粉红色,分外刺眼。景臣却觉得这样的千言,更有男人气概,更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原来的千言太过美丽,白玉无瑕,美得不真实,不似凡人。如今,加上这道伤痕,突然之间便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水依这丫头的包扎技术真是令人叹服,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完全没有必要。我闻着这个药膏确实不错,还是不用换药了吧。”
千言点头称是,“我又不是女孩子,并不十分在意脸上有没有疤。只是水依在意这个,才非要包裹成这样。景臣,你的伤痊愈了吗?”
“完全好了,你看,我都能跑来看你们了。三哥,千言,眼看便要过年了,雷帮主请你们一起搬到他家去住,说在馆驿过年,总不如在家里方便。”
景琦和千言并不知道景臣与四海帮的渊源,但大周皇室本出身于四海帮之事天下皆知。
大周建国之后,原来的四海帮早已成为久经沙场的铁血军队——四海军,为大周立下了赫赫战功。
二十多年前,高祖于一次微服出巡之时,发现盛世之下,仍有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流落街头,沦为乞丐。为救济安置这些穷苦百姓,便降下旨意,重新成立四海帮,首要任务便是收容无家可归之人,鳏寡孤独、身有残疾者、患病无钱医治者等人皆可收留。
新四海帮的首任帮主便是由高祖皇帝亲自任命的,颇有些朝廷命官的意味。二十多年来,凡四海帮帮主及四大护法所到之处,当地父母官亦让其三分。
四海帮一直是不同于其它武林门派的存在,它从不介入江湖恩怨之中,一直处于中立地位。说它是江湖门派,又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它不是江湖门派,其组织机构,行事作风又与江湖门派一般无二。
总之,四海帮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景琦此生最景仰的两个人便是高祖和叶将军。因着四海帮与此二人关系密切,景琦一直想要一堵四海帮帮主的真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有此机缘,自是不肯错过。
千言本为江湖人士,不拘泥于小节,又景仰雷帮主已久。因此,二人竟难得统一了一次意见,同意搬到雷帮主家去过年。
收拾了一下之后,几人当天便搬了过去。
绿燕和紫娟也已经好多了,与景琦,千言一起坐上马车来到了雷府。
雷府中本来只有雷四海与若兰两个主人,景臣一个客人,还有几个下人,另外就是经常来的帮中兄弟。平日里,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如今,一下子搬进来十几个人,顿时便热闹起来。
若兰和水依两个小丫头凑到一起,变着花样的捉弄南宫靖。可怜的南宫靖,只好跑到表姐景臣那去告状。却看到景琦和千言,一人坐着一辆轮椅,围着景臣虎视眈眈地争宠,赶紧另觅生路。
南宫少爷跳墙出了雷府,打算找个清静之处去躲一躲。便悄悄出了城,施展轻功,往北面的山上飞掠而去。
这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相距甚远,疾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山脚下。幸好南宫少爷耐力好,竟然面不改色,气息平稳。
汉中城地势低平,附近没有大山,这座山也并不高。
因北面的秦岭阻隔了南下的冷空气,如今虽是寒冬腊月,山上却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山脚下有一片油菜地,稀稀落落地开着黄澄澄的油菜花儿。
几座小小的茅草屋,零星地点缀在山谷中,恰逢正午时分,袅袅炊烟升起,香喷喷的饭菜味随风飘过,正急步前行的南宫少爷被这香味儿勾得放慢了脚步,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南宫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糟糕,出门忘记带吃食了。如今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寻饭馆食肆?”一向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何时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如今方知,这挨饿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鼻翼轻动,农家的饭菜香味悠悠飘过,愈发让人垂涎欲滴。咬咬牙,跺跺脚,似是下定莫大的决心一般,南宫少爷抬步向着香味飘出的人家疾步而去。
三间简陋的茅屋,黄土垒墙,茅草盖顶,篱笆围起的小院,院中有一小片菜地,绿油油的青菜,一畦一畦,犹如排列整齐的士兵。几棵柑桔树稀疏地散落在院子和菜地中,还有几个未摘下的柚子挂在树枝上。两个碗口粗的枇杷树立在院子的两侧,串串小巧的枇杷挂满枝头。
屋后便是山,山上有一大片竹林,几只鸡在山坡上追逐嬉戏……
南宫靖推开篱笆门,来到小院之中。犬吠声突然响起,一只大黄狗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冲着南宫靖叫个不停,把武艺高强的南宫少爷吓了一跳,忙做出防御姿势。
“大黄,谁来了?是小香吗?”一个小男孩从屋内跑了出来,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却洗得干干净净。他边往外跑,边喊着狗的名字“大黄,大黄,别吓到客人了……”
见到南宫靖的一瞬间,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愈发得圆了,直如两只发着光芒的铜铃一般。
黄宫靖忙拱手施礼,柔声道“小兄弟,莫要怕,我叫南宫靖,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家大人在家吗?”
小男孩恐怕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南宫靖这样长相俊美,衣着华贵之人,方才一时愣住了,此时见到南宫靖温文有礼,也恢复了活泼的本性,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大哥哥,我是珏儿,今年七岁了,你长得真好看,穿的衣服也好看。”
说着,便拉起南宫靖的手,一起向屋内走去,“娘,来客人了。”
一个年轻女子从屋内迎了出来,素衣素裙,长发用一根银簪子简单地绾着,眉目清秀,未语先笑,“哟,真有客人来了,快请进!”对南宫靖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竟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屋中陈设简单,倒也整齐。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清香诱人,摆着两双筷子,想必主人正要开始吃饭。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想必是珏儿读书的书桌了。
一向不拘小节的南宫靖贸然来到别人家里蹭饭,竟然也会不好意思。他向珏儿的母亲施礼道“在下扬州南宫靖,游历至汉中,今日来此山游玩,临近午时,腹中饥饿难耐,闻得饭菜香味,冒昧前来打扰……”说到后来,声音渐小,竟是不好意思将蹭饭之意说出口。
女子了然一笑,盈盈回礼,“南宫公子不必见外,我家相公一向好客,若他在家遇到公子,定会主动相邀,只是不巧,今日相公不在家,妾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又对小男孩道“珏儿,请哥哥入坐吧,再去给哥哥添双碗筷来。我再去加个菜。”
珏儿拉着南宫靖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又去拿了双碗筷来。
南宫靖看着这母子两个的行事气度,觉得他们并不似没见过世面的山民,不由得有些好奇。便与珏儿闲聊起来。
“珏儿,你父亲没在家?”
“是啊,爹爹带着哥哥去城中办事了,不肯带珏儿去,珏儿不开心,所以娘亲给珏儿做好吃的。”
珏儿嘟着小嘴,对父亲的不满挂在小脸上。
“哟,珏儿不高兴了?来,咱俩聊聊天!”南宫靖拍拍珏儿的肩膀,“告诉哥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哥哥叫阿喆,十二岁了,爹爹说哥哥是男子汉了,需要跟着他多历练历练,我还太小了,所以不带我去。”小孩子都讨厌被人说自己小,珏儿也不例外。
“珏儿,不要气馁,你很快也会长大的,南宫哥哥小时候也盼着赶快长大,这不,现在就长大了嘛!珏儿若要进城,南宫哥哥可以带你去呀!”珏儿听了,很是高兴,缠着南宫靖问东问西,南宫靖也借机摸清了这家人的底细。
珏儿姓孟,其母王氏,一家四口人,前几年刚由外地迁居此地定居,种着几亩田,父亲经常带着大儿子出门做些小生意,挣些零花钱,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小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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