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市灯火通明。肯德基前,一个穿着藕粉色连衣小短裙,扎着大蝴蝶结的年轻姑娘走过。她手里拿着个手机,声音絮絮叨叨地:“你给我买的那个口红什么颜色啊?紫不拉几的,跟中了毒似的,都说了喜欢橘红色,你有没有脑子......”
路过的人纷纷朝她看,希希浑然不觉,依然大骂着电话里的人。
“好了好了,今晚我不去找你了,我住哪里也不需要你管!”说完这句,她气冲冲地掐掉电话。
挂了电话后,希希踌躇了会儿,然后赌气似的走进地铁站,朝着郊区方向坐去。
晃悠了个把小时,坐到了终点站。出站时,外面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希希犹豫了,可是想到了那只紫不拉几的口红,觉得男朋友是如此的不把她放在心上,还是赌气地走了出去,心想:“我偏躲到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发个定位吓死你。”
走出地铁钻进旁边树林,她打开微信想要发定位。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她的鼻子,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她拼命挣扎着,但是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希希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小屋里。小屋只有一个极小的窗户,透进些微的光线,隐约能看见一张布满灰尘的破床。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绳子五花大绑着,绳子勒得她很疼。她用力地挣了挣,却无济于事。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无法自由移动,希希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
从前看过的那些被拐卖女孩的新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越想那些,恐惧越深。本以为,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想到了爸爸妈妈,他们找不到自己了,会不会很着急呢?毕竟,妈妈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平时看见蜘蛛都会大喊大叫。她想到了男朋友,其实男朋友对自己挺好的。他每天抱着她睡觉,没事就带她出去撸串喝奶茶,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跟他赌气,害得自己被拐到这么奇怪的地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任性。然而,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声,像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到时生个崽子,想跑也跑不了......”
她觉得身上的酸痛越来越麻木,绳子似乎和身体长在了一起,也没有力气去思考老妇人话里的意思。渐渐地,又陷入了一片虚无。
第二次醒来时,她看见一个满脸幽深皱纹、穿着灰棕色破布褂子的老妇人凑在她的脸前,她被吓得彻底清醒。老妇人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放在她手上:“吃,你吃。”
她看清了那个馒头,黑乎乎的,心里觉得厌恶。然而,饥肠辘辘了很久,她还是伸出了手拿着馒头往嘴里塞。整个胳膊疼得钻心,也顾不上了。“饥不择食”,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四个字。想起了前几天男朋友给她买的黄油面包,她当时气得撅起嘴:“买这么高热量的食物,不知道我在减肥吗!”两相对比,心里觉得荒诞。
一个馒头下肚,老妇人塞给她一碗水,她甚至没去看是否干净,便拿过来大口大口地咽着。喝得太猛,有点噎着了,整个人还没缓过来,便看到有人推门而入。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黑瘦黑瘦,黑到看不清五官,瘦到四肢跟柴棒似的的,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胎记,脸上坑坑洼洼。这个人看到希希时,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
老妇人说:“从今天开始你是他媳妇了,我们花高价买的你,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拼命想逃,却被老妇人和黑瘦男人死死钳制住。后来又走进来一个人,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兄弟,和他们一起钳制住她。她徒劳地挣扎地,手臂被昨天的绳子绑在了床头上。男人掀起了她的裙子,急急忙忙却又毫无章法地刺入她。她拼命地抓着身下的被褥,忍受着他像野兽一般地乱抓乱咬,祈祷着这恐怖的折磨赶紧结束。
然而,真正的结束遥遥无期。
她被囚禁在这个小黑屋里,没日没夜地被那个怪物蹂躏。黑夜和白天没有分界,时间于她而言没有了意义。没有任何外界信息输入,她只能靠着回忆度日。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被逼着每周学画画的痛苦、长大后第一次去大学报名的迷茫、初恋时的甜蜜、爸爸在书房看报纸的身影、妈妈的唠叨......
渐渐地,回忆也耗尽了,她的脑子里没有什么存货了。看着周围的破瓷碗和身下有霉味的床,她觉得自己和它们是一样没有灵魂的物质。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和男朋友抱在一起,两个人笑得像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们一起去了那个经常爬的山,看着落日夕阳。然后,一切越来越淡。她醒来了,在无尽的黑暗里,燃起了求生的欲望。“我的生命不能葬送在这里”,她想。
她挣扎着爬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摸索着,竟然在角落里摸到了自己的背包,这个发现让她很兴奋。她掏出了手机,一点电都没有了,希望也跟着灭了。她又摸着摸着,摸出了一些避孕药。因为怕伤害身体,这些她以前很少吃的,现在却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这几天,老妇人惊讶地发现,希希像是看开了似的。她见到老妇人就和颜悦色,主动要求学干活。晚上和男人在一起时,也十分乖巧和顺从。被问起时,她便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挺安逸的,家里人也对我挺好的。”
老妇人当然是心生狐疑的,虽然白天放她出门,却悄悄在背后观察她很多天。见她并没有逃跑欲望,以为她真的看开了,就放松警惕了。
希希抱着盆衣服去河边,路上看见了隔壁的男孩小柱子。小柱子只有16岁,木木讷讷的,看到这个白净的城里姑娘还会羞涩,目光躲闪。她四下瞟了眼,看见没人,便走上前套近乎:“小柱子,你也去洗衣服呀?知道我是谁吗?”
小柱子低着头:“嗯,你是大庆哥的媳妇。”
希希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叫大庆,心里燃烧着怒火,脸上却装作轻松的样子说:“我都嫁过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呢,可以给我讲讲吗?”
小柱子没什么心眼,见到有好感的姑娘对自己这么热情,便仔仔细细地跟她说了,这里是什么市,什么村子。希希在心里面默默地记下来。
希希眨着一双大眼睛,俏生生地瞟着小柱子:“我好久没给家里人联系了,想写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让他们别挂念。你可以帮我去镇上送封信吗?”
小柱子脸红了,想了会儿,便答应了她。
信里,她写下自己现在的地址,其余没多说。当写下那个熟悉的家庭地址时,她一时没忍住,眼泪掉落在了信纸上,她吓得连忙去擦干。
次日,她去田里劳作时,一直等着小柱子出现。等啊等,看到了远处一个戴着草帽的身影,瞅着四下无人,便跑过去把信塞给了他。这个过程中,她的心跳又快、又重,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激动。
希希像往常一样,跟老妇人和大庆和颜悦色地拉着家常。心里,却早已经历了无数次大起大落。她遥望着村的尽头,等待着希望。
一个星期后,警车和希希爸爸的车子同时来到了村里。期待了这么久的一刻来临时,希希的心里没有狂喜,没有兴奋,只有无尽的沉重。她很快上了车,没再回头看一眼。车里,爸爸的白发多了一些,妈妈一直用手抹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时老妇人和大庆都不在,出门的小柱子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四处喊人。
老妇人听闻消息后回来了,撕心裂肺地坐在地上哭喊着:“我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媳妇呦,还没生崽呢!”
车开回城市的时候,已是晚上。她摇下车窗,望向外面,灯火通明,真恍如隔世。她走到了男朋友的出租屋门口,手指扣在门上,却又怯怯地停住了。沉默了很久,她最终敲了门。
门开了后,她看到屋里堆满了酒瓶和烟盒。男朋友胡子拉碴的,看到她的一瞬间楞了一下,然后上来抱紧了她,把头埋进了她的肩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宝宝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希希终于哭了出来,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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