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一切痛苦都缘起于美的缺憾。
伤逝1
妻得病一年来,家中的光景一日比一日惨淡。为了她的病,我耗光了所有的积蓄,又逼迫着借贷了不小的一笔钱,她却终究还是去了。
妻辞世的时候恰是半年前的秋天,她故乡的山上,枫叶红得像血。
因着我的名字里含了个枫字,她生前便极爱枫叶。到了她死的时候,漫山都被枫林尽染,也算是使我心里多少得了些释然。
尽管留有一大笔债务,我并不曾悔怨。辞去原来的编辑工作,作了个银行小职员。论单调与无趣要胜过以往许多,但收入也高出过去不少。
那以后便再无心于四时的变化,更无需说有机会见到那样让人心悸的漫山火红。
可那样的火红,时隔两年后,我终究是见到了。那是第一次去香居寺,在那里逗留的那一周里。
2
银行难得赠予职员一丝儿福利,大约去年的盈利高,今年竟破天荒地派了些人去各地旅行,虽说是旅行,却免不了要在旅行时做些工作,其实权当变相的出差罢了。
仲秋时节的香居寺正是景色诱人的时候,旅游旺季,旅客自然就多,山上的旅店虽贵,却早被预订一空。我们便被安排在山脚一家不大的酒店里,要去得山上观光,需步行或者花几块钱乘一辆专门的游览车,每天的人都很多,拥挤吵闹,往往要坐上一辆是很困难的。我向来不喜欢闹热,开始的几天便窝在旅店里处理工作,闲暇的时候就看书写字。
我正是在那样的时间里和一个叫雯妍的女孩熟识起来的。她是酒店里的服务生,面貌虽算不上特别动人的美,却让人一眼望去便觉清丽干净,甚而有种脱俗的韵味。
因为我总是在房间里待着,便常常和来到房间收拾东西的服务生打上照面。开始她一直显得羞赧,整理卫生的时候都不愿抬头看人,似乎总在特别留意些什么。偶尔和她搭话也只是“嗯啊”的应诺几声。我以为旅店里的服务生应该都是年纪稍长的妇女,听她的声音却像还很年轻。直到一日我在楼廊抽烟,她推着旅店专用的那种铁架车迎面过来,才算撞了个正面。第一眼望去,她年轻得真像一个少女。见到我,如同突然撞见久违的熟人似的,她居然呆愣在那里,张大眼睛望向我,反使我滑入尴尬境地。她一双圆睁的眸子像两池透亮的秋水,明澈里隐着些凄寒。我突然地被那双眼睛打动,竟不知说什么好,末了才勉强打了个招呼。她亦显得有些尴尬,迅疾地应了一声就推着车走开去。
那以后一来二去,我们很快地就熟悉起来。她却是个爱说话的人儿,也爱笑,有时候总不顾一切地说着,那劲头就像要把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抖出来,所以我们交谈的十分融洽,全无失去话茬的尴尬时刻。不过一发觉自己说话多了,她却又低头涨红了脸,像为自己的失态而抱歉似的。
山间下午的天气总有些阴冷,空调呼呼地吹着,窗外漏进些虚白的光。也就是在那时,她会小心地敲门进来,在屋子里坐着,和我絮叨些话儿。大概那就是她难得的休闲时光了。我和她聊得高兴,也渐渐了解到她的情况。她才22岁,但18岁高中毕业便开始工作,家里经济不景气,几年来工作换了不少,到这家酒店也是迫不得已。来时正是去年秋天,算起来也快满一年了。
“日子很苦,却算是熬习惯了。”她笑着说。
她谈及自己,倒像是在讲另外什么人的故事。
3
刚开始和她熟识的时候,有两件事情记得特别清楚,也需特别的记录一下,虽然谈不上有趣,多是琐事,也显无聊,却必须要记一笔才好:一次是买茶的事,另外一次便是自己生病的时候。
我是一个喜茶的人,旅店里的茶质量很差,有一股子锯木渣的味道,于是琢磨着自己去买,却往往买不到合适的茶。倒是雯妍,听我说了以后,到了晚上,我正在睡觉,她便“咚咚”敲得门响,将一包茶叶撂到了桌上。
“那是去年农家人自己炒的山顶茶,茶水透彻,喝起来也爽口。”我尚在床上,她说完,望我一眼笑了笑便走了。
第二日的下午她照例过来,和往常一样聊些琐事。临走时我拉住她,非塞些钱给她不可。她却一下子拉黑了脸。
“你这人!”她有些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你买茶叶也花了不少钱呀!”我明知道她不会要,却碍着面子,不好收回。
“要是想着要你的钱,谁还会给你买!”她越加有些气愤了。
她坚持着不收,并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把钱往她手心里塞。
“你这样苦啊!”
“是呀!我这样苦!”她回头看着我,几乎要哭了起来。
我忽然觉得心头遭了一击,也忽然厌恶起自己,手上再用不上力。她趁机抓起钱便往地上扔去,转身就走。
那日余了的整个儿下午,心里都堵塞着什么东西,闷闷的不知如何排遣。最后决意外出一趟,回来时天空却簌簌地下起雨来。山间的秋雨侵骨,遭了那样的雨,凉气总容易积在体内。回到酒店,胡乱洗了个热水澡便蒙头倒下。第二日却仍免不了感冒。
迷迷糊糊地捱到了下午,昏沉的脑袋里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摸着床沿爬将起来开门,雯妍正立在门口。
看我这样,她“哇”得叫了一声,赶忙抚着我躺下。
“淋雨了吧?”她颇焦虑地看着我,又赶忙
去倒了杯热水。
“是呀,昨晚出去,没料到淋雨了。”
“这里的雨淋不得,淋久了一定会得病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凑到我的额上,旋即又像遭了烫一样弹开。“昨天晚上找你来着,没人应,想应该是出去了。昨日天那样暗,你还要出去,也是活该。今早还惦记着生你气呢,也就不来打扫你的屋子了。哪知道你还……活该!”她嗔道。
我有些无奈地笑笑,想说点什么。她把我摁在床上,便起身往外去。那高跟鞋子扣着地板的声音迅速地远去,隔了一会儿,又迅速地响近了。她端来一盆冷水,把毛巾敷到我额上,又揭开我的被子,用酒精擦起我的身子来。
“没事呀,费这么大力气干嘛!”我欲把被褥拉拢。
她往我瞪了瞪眼睛,随即又抿着唇笑将起来。我只好由着她摆弄。
过了一会儿,她又端来碗热姜汤灌我喝下,在床头柜添了些退烧去热的西药。
她做事的时候异常专注,我看着她玲珑的身子,心里竟不免又讨厌起自己。同时我又发觉这个女子格外的美。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垂下来,薄纱一样,发丝清晰又透亮。鹅蛋脸的轮廓也算优美,鼻梁玲珑而悬直,虽然不够丰满,却和下面一对嘴唇搭配得极其匀称。总得来说,这女子眉目秀丽,肤色也洁白,不过最特别的自然是那也许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我的,她的明澈的眼睛。
她似乎注意到我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薄被的一角往上拉去
“我得去忙了呀,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要盖太厚实了。不久应该就会好的。”
到了晚间,我好歹可以去到餐厅吃了顿饭。快要睡下的时候,空旷的房间又响起了小声的敲门声。我猜测是她,她像一尾鱼一样溜进屋内,却只在门口并不再往里走。
“好些没有?”
“嗯!谢谢你呀!”
“我就来看看,好了就行了。”
“不进来坐坐?现在该不忙了吧!”
她的脖子和脸皮忽然泛起红晕来,压低声音说着:
“不行呀,就算没什么,要是传出去了,是非都难说清了,会被人笑话的。以前就有一个姐姐,哎……后来受不了就自杀了呢。”
她勉强冲着我笑了笑,道了个晚安。随即打开门,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又鱼儿一样滑出门去。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我看着她小心又迅疾地在地毯上行着,一直被吞进那尽头看不分明的夜色里。
4
同行的人都似乎对于这躺游玩有着极大的兴趣。酒店的背后不远处有几池人工温泉,晚饭过后好些个人都相约着去那里泡澡。同行的,无论男女每晚必去,我则不常去,虽然温泉池子造得十分精美,池底也是天然的岩石,光泽黑亮的岩石因着温泉水的浸润,变得异常光滑,泡起来十分舒适。但花费较高。此外,男女混在一起,又不免有相互调情的时候,让人心里并不痛快。
此外,那些和人群拥挤着上山观光的同事总在晚饭时候畅谈风光的优劣,大有一股高雅之士寄情山水的情致。但晚饭一过,几个男人便相互邀约着去几里外的店门内找女人快活去了。老实说,我也已经有两年的光景没有碰过女人,但每想起妻子生前的容貌,便不再有对于情色的希求。
我寻思着还剩二三日的时间,也该去哪里走走。雯妍告诉我,这个时节,香居寺后山上的枫叶红得正好。一听说枫叶,我的心里陡然地颤动起来,心里想着非去一趟不可。我便向她打听了上后山的捷径,准备第二日出发。
到了临行的时候,开门就遇到雯妍正候在门口,我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嘱咐,未料她竟乞了一天的假期,打算与我同行。
游人们都拥挤着往前山的香居寺去了,去后山上的人便稀疏许多。我们走的也是一条人少的道。开始时还有不少拿着相机拍照的游客,越往上,就几乎不见其余的人影。
脚下是一条古色的青石板路,四边生着青苔的石板,显得格外阴凉,那石板一块块相互连着,往林子深处生长而去。路旁是一些常绿的松树,针叶密密地连缀成一片,这应该是人工种植的,除路旁以外的树都是些温带阔叶树。不过那些树无一例外地都笼了层阴翳的暗绿,显出秋日特有的凄凉。山间的空气倒是比外面还清新得多,却也浸着更重更浓的湿气。
雯妍一会儿走在我前面领路,一会儿又转回我旁边并行,她苗条的身子像要腾空飘飞起来,显得尤其轻快,且并无丝毫疲累的表现。她那洁白的脖颈也淡淡地映了一抹暗绿,不时地从衣领后露出来。
“真行啊,你看你!”我叹到。
“过去无聊的时候就常来这片林子转悠,人少又清净。”
“不怕迷路吗?”
“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了,哪里会迷路呀。真笑人。不过你也不错,走了这么久也没喘什么粗气。”
“过去我可是大学田径队的。”
“怪不得呢。你看起来身形多匀称啊,不像你的那些同事,挺着难看的啤酒肚。”
“话不能这么说,朋友们听了会生气呢。”我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起来。寂静幽深的密林里,那笑声显得极为悠长。
“对了,你过去闲暇时间除了出来转悠,都怎么打发呀!”
“还能怎么打发呀,能好好休息休息就不错了。不过,有时候会看看书,武侠小说!看了好多部,不过后来全混杂了。哪个人物是哪个故事的全混在一起了。多可笑呀!有时也听听音乐。对了,以前喜欢画画来着,后来就不再画了。我看你背了个画板,你也画画吧!”
“是呀,学过那么几年。”
“我不看画板就知道你喜欢画画。”她嘻嘻笑着看我。
“怎样看出的?”
“就是看得出来嘛,哪里那么多原因。”她跑到我的跟前,从我脖子上取下相机,一边走一边玩起来。还总跑到高处去把镜头对着赶路的我。
“今天去拍枫叶,还要画枫叶。是吧?”
“是呢。”
“你的名字有一个枫字,所以喜欢枫叶?”
“倒是有这么个原因。”
“我也喜欢。不过之前厌恶它来着。”
“哦?”
“记得小时候,老家门前那片山上每年都是一片红红的枫叶。看得人都腻了。父亲死后也葬那里,后来却再没回去过。离开越远,就越思念那样的枫叶了。真奇怪,人都是得离了些距离才能有思念。”
“是啊,得有距离。”
5
香居寺的后山,有几座入云的高峰,铁锈色的山体被薄纱般的白雾笼着。枫树就生在那样的山体之上,就像凭空挂上去的一大片血红。我看着那片隐在薄雾中的红色时,感到自己也几乎要被它吸走。天气并不晴朗,之又下了秋雨,水雾包裹着的那片红色,像流动在洁白肤皮之下的血,像一片流血的伤口,但恰恰因此而显出一种慑人的美来。
两年前的枫叶是一片燃烧的火红,彼时的却是流淌着的血。
记起这些,我的心里升腾起一阵不可言说的情感,某种东西又突然往下沉沉地坠去,刹那间我竟有种不可抑制的眩晕。眩晕里我觉得那样的火红仿佛从雾气中跳脱了出来,它在铁锈色的山体间跃动起来,且离我越来越近,几乎要将我包围。
我沉浸于枫林那一片醉人的红,呼吸都将断掉了似的。
6
当夜,雯妍并不曾回到职工宿舍,而是留在了我的房间。她似乎觉察到我心里的异样,却又不说什么。只坐在放着茶水的桌旁,把自己陷进藤椅的两臂里,举着白日里画的那幅枫林图反复地看着。
暂时的冷场使得空气里呆痴着一股冷凝的气氛。她几次抬抬头看我,似乎欲说一些什么,却欲说又止。
后来她终于淡淡地问了句:“枫叶有什么意义吧?”像怕触到我心里的某一个点,这话又有些试探的意味。
“倒不算多么特别。妻子过去喜欢。”
“妻子?”
“去世了。”
“啊?”
“去年的事了。”
她低下头去,脸上挂了悲哀的云翳。灯光投影出她的影子,映在暗红的地毯上,显得格外娇小。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
“我还是走了吧,这样子不好,怕人家说你闲话呢。”
她开门走了出去。过了约莫两个钟头,房间里又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开了门,雯妍忽然地就倒了过来。一股酒气在房间里迅疾地弥散开。她的脸皮发红,眼睛也盈盈的,像蓄满了酒水。
我赶忙扶住她。
“这是做什么呢。这是……”她低声嚅嗫着,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睛里闪出欢欣的光彩。她微微地笑着,身子已经坠到了地上,却仍昂着脸。
“雪枫!雪枫!”她一遍遍地呼叫着我的名字,好像并不曾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我的身上。
我一时间没了法子,抱起她放到床上,再关上房门。烧了一壶水,兑些糖给她喂下。
她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喊了一声:
“啊!你在呀。”
“快躺着吧,干嘛喝酒呀,喝成这样。”
“没有呢,没醉。我只是觉得难受。脑子还清醒着呢。好久没喝了,试了一下就这样子。我可没醉呢。”
我扶着她躺下,把被子轧好。她攸地伸手出来,在被子上乱抓,最后一把将我的手抓进手心,攥得极紧。
“雪枫,你不会趁我这样子做什么事情吧?你不会的,对吧?”她说完又觉得有些好笑,拿眼睛呆望着我。
“你好好睡吧。”
“我相信你的,当然相信的,不过你要是真做些什么,也无所谓嘛。不过那样子我们是不是就不长久了?我真怕呀……”她一刻不停地说着,像是梦呓,我并不再回应什么。她那样子说了一番话后,便抬起身子,不停地拿手抚摸我的脸。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来,房间里因着空调的缘故却暖和的很。但她的手却烫人极了,好像她一定要借那只滚烫的手在我脸上烙下她的印记。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密,窗外是一棵硕大的梧桐,雨点敲击枯叶的声音错落有致。
“下雨了呢。雪枫。你看,伤心的时候就会下雨。”她继续喃喃地说着。
“你会忘了我吗?”她突然提高了声音。
“啊?怎么会。”
“你还是忘了我吧,又没什么值得你记住的。”她又攥紧了我的手,并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在心里暗自笑着她的稚气,却又免不得涌起一阵阵伤悲的暗流,心里也渐渐觉得苦涩起来。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样子,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到底安静下来,沉入了梦地。
我睡不着觉,搬了一个软凳坐在床边,她睡得并不踏实,不时地翻动身子。
窗外漏进的灯光照亮她半边脸,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去,在灯光下显出大理石般的质地。睫毛很长,在脸颊上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我看着这张脸,忽然地觉得难受,不是为了她亦非为了我自己。我竟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7
以后的两天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在最后一个夜晚,雯妍又敲开房间的门。她站在门口并不进去。低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
“啊,没什么。来看看你。你不是要走了吗?”
“进来吧。”
“不了。”她失魂似的转身要离去,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那样子又静默了一会儿,她拿出张照片递到我手里。
“照片送你,不过,给我画一幅画吧,你画的枫叶很好。给我画一幅吧,以后给我就行。”
“我要走了。”
“嗯,知道呀。以后给我就行。明儿就不送你了。哎,最讨厌送别了,短短几分钟比什么都要难熬,倒不如等呢。”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迅疾地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消隐在无法看清的走廊尽头。整个走廊似乎都被她给拉长了。我立在那里,手里捏着那相片。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离开了香居寺,从早晨开始,天空就蓄满了雨云,沉重如要落地。到了上车的时候,天终于下起雨来。我觉得困,沉沉地睡了去。
8
那以后我便继续忙于俗世的事务,捱了很久,算是还清了债务。后来我又换掉了银行职员的工作。至于和那个叫雯妍的女孩,便再没了联系。不过我倒是偶尔地记起她,渐渐地,却不再怎么记起,唯一的印象都只留进了那张开始泛旧的照片。
今年的秋天,我再去了一趟香居寺。那里的游客依旧拥挤不堪。那家酒店还在,值得庆幸的是,我又住到了同样的房间。窗外的那棵梧桐已经不在了,那片地,被建成了一个停车场。
那样漫山的枫叶和过去并无两样,那个叫雯妍的女子却再没见着。我拿着那张照片四下里打听,却无多大收获。我以为她已换去工作,便不再找寻。正当准备离去的时候,竟出乎意料地打听到她的消息。
9
“早死啦!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呀。哪知道好端端的,就充了那样的女人。后来就死了,尸体从水潭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浮胀得不成样子。哎,好端端的谁知道呢!”
说这话的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妪,过去在酒店做后勤,她一并谈起雯妍过去的事情,看样子是一个常关心她的人。
“人们发现她衣服里的遗书,说是请求死后要葬进后山的枫林。多半是着了疯,那里是旅游区呀,谁肯呢!再说她又无亲无故,都没人愿去收拾她的尸体。倒是有几个和她过去好着的猫女,不忍心她被野狗吃掉,凑了点钱,把她埋在了一处野山沟里。”
我请求那人带我去看看,她拄着拐杖一路蹒跚着领我前去。我在顺路的野地上掘了株幼枫树带去。
“哟!活不了的呀,这个时节种下去,过不了几天就会死掉的。”老妪叹着气要我把它丢掉的好。
走了一会儿,那婆子抬起拐杖向我指明大致方向,自己却不再往前,她说那样的死人是有怨气的。
我沿着泥泞的小道在林子里前行,道旁生满的野草一路嚼着那小道。那路却根本不成一条道路的模样,到后来几乎辨不出任何的道路,也快摸不准方向。周围的树木依旧往林地里投下暗绿的阴影,我知道再不必往前走了,我也再不会见到她。
我胡乱找了方土地把枫树植上,抬起身来,不远处的枯树枝上,一只恍若乌鸦的黑鸟突然颤抖着翅膀惊走,我的心旋即扑扑乱跳起来。
我沿着来时的小路折回。这秋天的凄冷,有着彻骨的寒,我越加觉得心底沉重。我想,我必须要写一点什么才好,是啊,非得写一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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