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倒影（8）傻庚和宝娘

平凡倒影（8）傻庚和宝娘

黄土高原上，有一村落，散落着几十家村户，多以帮别人挖煤矿为生。傻庚也是其中的一人，他在下矿挖煤时经常会干到所有人都上矿之后，他才休铲上矿，他虽干的多，矿工头给的却一样，他也从来不提，也不讨要，人们都说他傻，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傻子。

傻庚在一次出矿时，遇到了宝娘，宝娘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高原上的尘土，上面的碎花也变成了黄褐色，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傻庚只看了宝娘一眼，刚问了一句来找谁时，宝娘就昏倒了。傻庚见状，就背上宝娘，怀里系上长布，布里放着孩子就急忙往镇上赶。

傻庚带着宝娘和孩子跑了十几里路，到了镇上时，双腿已经肿起来，他顾不上休息，赶紧找了一家医院。医生告诉傻庚，宝娘已经几天没有吃饭，还喂着怀里的娃，这次晕厥需要输液治疗。傻庚摸了摸兜，面露尴尬，身上的钱哪够给宝娘治病的，就求着医生先给宝娘挂上药，就返回家里取钱。

宝娘醒来时，正好看到取钱回来怀里正抱着孩子的傻庚，医生告诉了她经过，宝娘看着傻庚，连连道谢。傻庚问宝娘家在哪里，要送宝娘回家，宝娘面露难色，告诉傻庚自己经历的事。

宝娘的丈夫在一次打猎时，无意间掉落自己以前为捕捉动物而挖的陷阱里，陷阱里排满了削尖的竹子，她丈夫这才没了命，自己就带着刚满月的孩子开始四处奔波乞讨。

傻庚听宝娘命苦，就带着宝娘和孩子先回了家，照顾着他们娘俩。傻庚的家是几间窑洞，傻庚从家门口割了一把早已枯萎的野草，制成了扫帚，将另一个许久没用的床打扫干净，又将自己厚的被子拿给宝娘，宝娘推辞，傻庚一直劝宝娘收着，自己盖什么样都很习惯，宝娘也只好收下盖着。

傻庚烧了几个馍馍，又弄了一盘咸菜，端给宝娘，宝娘看见馍馍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馍馍有一层黑，掰开时，里面又不熟，傻庚看着宝娘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个人久了，什么吃的东西都不擅长做。

过了几天，傻庚见宝娘休养好，便问宝娘什么打算，宝娘身上没钱，还不上傻庚给自己拿的医药费，便告诉傻根，说自己可以留家里些时候，照顾傻庚的生活，算是报恩。傻庚想着宝娘和孩子在这寒天可能也无去处，就让她们留在家里。

黄土高原上的秋天，寒风刺骨，裹着狂沙就使劲扫着大地。矿上没活的时候，傻庚就去高原上淘沙，沙子用布一裹，垫在孩子的腿下面，尿上也不打紧，沙子吸水性强，娃一尿上，只需要倒了沙子，换上新沙，也免得孩子受那凉罪。

他还会些木手艺，去各个林子里找合适的木头，把木头做成各种小玩意，哄着孩子玩。孩子一哭，他就拿出小木锣鼓，轻声地敲着，娃听了立马停止了哭闹，呀呀笑了起来，宝娘见状，也和傻庚对视着而笑。

宝娘会经常带着饭菜去煤矿上找傻庚，傻庚一出矿，正好看见宝娘，乌黑的手就要去拿烙好的饼，宝娘立马将他的手拿开，自己拿着饼，往傻庚嘴里送。

挖矿这活，衣服脏破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每次傻庚一回家，宝娘就给傻庚把脏衣服洗洗。宝娘手巧，每次傻庚衣服有破的地方，全是她来缝缝补补，只要一经宝娘的手，衣服又变得可穿，傻庚到了矿上，其他人都说傻庚是傻人有傻福，傻庚笑笑，心里乐开了花。

有天夜里，傻庚给宝娘端水洗脚，傻庚一遍一遍地搓着，宝娘看着傻庚认真和呆呆的样子发笑，煤油灯在夜里闪烁，傻和看着宝娘的脸，一抹轻展的淡红，映衬着她的微微而笑。傻庚站起身，吻上了宝娘，宝娘也不躲避，一盏光，直到了天亮。

村子里经常有孩童围着傻庚喊傻子，宝娘听见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就拿着木棍将那些孩童赶跑。傻庚对这些却很不在意，在他心里，他却从来不计较谁喊他傻子。

到了过年，村子里的人都开始祭拜起去世的亲人，傻庚带着宝娘去父母的坟前祭拜，四周都是哀曲，寒雪覆盖了高原，阴沉连连，连那太阳都躲避了起来。

傻庚跪在爹妈的坟前大声哭着，宝娘见傻庚哭得久，心里也不是滋味，怎么拉也拉不起，只能在一旁烧着纸钱。这时，有一个人来了，怒骂着傻庚不用来看爹妈，傻庚不走，那人一脚踢在傻庚身上。宝娘没见过这个人，看他在打骂傻庚，便上前去拉。傻庚见宝娘在拉自己，再抬头看看那个人，便带着宝娘走了。

回到家后，宝娘问傻庚在坟前的事，傻庚告诉宝娘，那个人是他大哥，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恨他，不让他去坟前看爹妈，那还是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十多年前，傻庚考上了大学，全村人都为他高兴，他是这个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锣鼓喧天，父母和大哥也为他自豪。父母在送他上大学的时候，傻庚看见一个歹徒在火车站抢一个女孩，便上前阻止，那个歹徒生了恨，对着傻庚的父母各插了一刀，然后逃掉了，傻庚的父母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傻庚因此伤心过度，不上了大学，回了家。从此以后，大哥对他有个恨，认为父母的死是他造成的。傻庚从此封闭起自己，整天把自己困在家里大哭，别人都以为他傻了，都叫他傻庚。

说到这里，傻庚已泣不成声，宝娘抱着他安慰着这不是他的过错，可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傻庚哭了一会，便睡去了。宝娘给他盖好被子，看着窗外的冬夜，再看看傻庚，也睡去了。

后来一些日子，宝娘会趁着傻和下煤矿的时间，经常自己做些好吃的东西偷偷地放在傻庚的大哥门前，食物下面带着一个纸条，写上傻庚的名字。遇到大哥家孩子的时候，宝娘也会给孩子做些衣服，告诉孩子，说是傻庚送的。

过了几月，傻庚和宝娘举办婚事。结婚这天，宝娘在翻弄自己的衣物时，却滑出死去丈夫的照片。傻庚看见照片时，手中的糖果和花生立刻摔在了地上，他看见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十多年前杀死自己父母的逃犯。

傻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抢过来宝娘手中的照片，撕得粉碎，他大吼着将宝娘身上的新衣扯了下来。宝娘被他吓得哭起来，傻庚将她死去的丈夫就是杀死自己父母的逃犯的事告诉了宝娘，宝娘一开始不敢相信，并连连对傻庚道歉，傻庚发疯似的将宝娘往外赶，宝娘带着娃守在门外等了一宿。

第二天，傻庚透过门缝，看见宝娘和娃躺在门口的柴火垛上，他便敲了敲门，喊了几声，劝宝娘早些带娃走。宝娘听完傻庚的话，这才死了心，抱着娃哭着，一路眼泪下了坡。

宝娘一出村，被傻庚的大哥遇见了，怎么拦也拦不住，傻庚的大哥急忙赶到傻根家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先是哀息惊叹，然后对傻庚一顿骂，然后说起宝娘的种种好。有一次宝娘给傻庚的大哥门前偷放东西时，正好被村里人看见，便将这事告诉了傻庚的大哥。为了傻根和他大哥的关系，宝娘可是做了不少。纵使有仇也无关宝娘的事，如今，傻庚赶走了宝娘，傻庚的大哥一想起她们娘俩无依无靠的，便让傻庚去找宝娘和孩子。

傻庚找了一夜，都找不到，回到家里，想起宝娘和孩子，内心无比后悔，骂起自己来。第二天，傻庚又外出去找，到了深夜才回家，却看到桌子上摆着饭菜。傻庚一看，便知是宝娘回来了，他翻遍了屋子，却没见宝娘。傻庚大声喊着宝娘，也不见宝娘出来，他只好在门前守着。

守了一天，到了夜里，傻庚听见动静，见自家地窖的玉米杆和木盖被掀开，宝娘从里面爬上来，怀里还抱着孩子。傻庚提着煤油灯对上了宝娘的眼睛，宝娘看到傻庚，便要走，傻庚一把揽住宝娘，抱着她和孩子。

后来，傻庚问宝娘为什么藏在地窖里，还要给他偷偷做饭菜，宝娘说，怕傻庚从矿上回家没有热饭吃，不舍得走。傻庚看着宝娘，说她傻，将她深深地拥在怀里，落下泪。

黄土高原上的风依旧吹着，却吹不离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