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是蒲城一年一度的乞巧节,那天城里未出阁的女子可抛头露面出门,去月老祠叩拜或者在鸳鸯树上系红绳以此来祈求姻缘。当然先前互有好感或者因着媒妁之言的公子小姐,也可借着这个由头来约会。
秦歌在大街上闲逛着,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你们烦不烦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在后边!本小姐现在的心情糟透了!”秦歌转过身,朝着两个丫头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其实,秦歌的脾气一点也不坏。只是她最近听府里的嬷嬷说,父亲已经将她许给一个大臣的儿子。秦歌爱自由,尤其在姻缘这方面。她不信神不信天,只按着自己的一颗心来。然而在她还未发现真命天子之前,父亲的媒妁之言已经将她此生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扼杀在摇篮里,所以近来几日心烦怒噪。心情像极了一根干稻草,只需要一点火星便可燃烧起来。
前面有不少人围成一个圈,似乎在观看某个表演。好奇心使秦歌暂时放下心中郁闷,她反复侧着身挤进人群中,终于站到了第三排的位子。原来是杂耍,秦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她记事以来,每逢过年过节,家里人就会请来蒲城最大的戏班子,当然也包括技术最精湛、动作最灵活的杂艺。
秦歌又反复侧着身子从人群中突围出来,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猛地回头一看,太好了,她开心得笑了出来,却又马上捂住嘴一路小跑着直到离刚才那个地方越来越远。秦歌扬起嘴角,瞋笑道,“虽说杂耍不那么精彩,可终于帮我摆脱了那两个跟屁虫!”
现在就只有秦歌一个人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出来玩了。以前是太小,长大之后便要守着这样那样的规矩。不管明天还有多少烦心事继续来打扰她,最起码此刻她可以真正地享受属于自己的静谧了。
秦歌迈着小步伐欢快地一边走着,一边跳着。路过一家客栈,停住了步子,随便点了一份面条蘸着些小菜打发了晚餐。待秦歌出来的时候,天也已经有点黑了,黑乌乌的,像一张大网,把众生网在红尘之中。
幸好今天是乞巧节,夜晚街上都挂起五颜六色的灯笼,路被照得亮堂堂的。秦歌抬起头,看着天上那最亮的两颗星,想必那便是是牛郎和织女了。隔着银河,遥遥相望,一年一次的相聚之日,各自倾诉着对彼此的相思之情。
秦歌不知道那种爱情是什么滋味,大概也不可能知道了。她已经被父亲许配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光这一点,她就做不了织女了。一想到这,秦歌的心就恨了起来,她恨父亲,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作为政治的筹码;她恨父亲,娶了母亲后还纳了好几房姨娘。
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了,秦歌感到身心俱疲,不管走到哪里,她永远也没有办法摆脱父亲的魔爪。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没有武功没有手艺,若没了家族的庇佑,她怕是走到哪就被人欺负到哪。
“啊!”秦歌身子晃了晃,一个猛子站稳了,原来是一个台阶,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秦歌缓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城外的泊湖桥。脚踏在台阶上,一步步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有人在这里!秦歌止住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桥下。
秦歌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而且还只是轮廓。瘦瘦长长的身姿在这空无一人的桥上显得有些突兀。秦歌看了看四周,黑压压一片,哪里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只不过清冷的空气中,风吹过鼻尖,竟夹杂着一丝花香味。早就听府里的人说过泊湖桥的木槿花开的最美最盛,想必桥下定是种植了不少。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秦歌对这位男子充满了好奇。秦歌放低呼吸,尽量不弄出一点儿动静,就这样呆呆得看着桥上的男子。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看着桥下,秦歌这才发现湖中倒映着一轮圆月,难道他是在想念某个人吗?是相思?
虽说秦歌面上平静如水,可心中好似翻起了大波浪。原来是天涯沦落人,不,他至少还有相思的对象,而秦歌却如蒲公英的飞落一般不知归处。男子动身了,他转过头走去,离秦歌愈来愈远了。襟带在风中飘上飘下,像极了此时秦歌的心,忽上忽下。
时间仿佛冻结了,然而只是秦歌一个人的时间。男子离去了,身影消散在雾中。原来已经起雾了,秦歌抬起头,看着牛郎织女星,却发现早已经黯淡无光了,乌云在不知不觉中覆盖了整个天空,也覆盖了秦歌的心。
“小姐,原来您在这。”两个丫鬟一齐出声问道,声音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仿佛唤醒了一个熟梦中人。秦歌被拉回了现实。“奇怪,今天怎么没看到阮郎啊?”两个丫鬟跟在秦歌后面地讨论着。
“阮郎是谁?”秦歌转过身问道。
“小姐,阮郎可是世间最钟情的男子!”
“你见过多少男人啊?”
两个丫鬟相互打趣着。
原来刚刚那个男子是阮郎,每年乞巧节他都会来这看木槿花。听说那是他和心上人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那个女子呢?”
“病死了。”
秦歌感觉有点冷,用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往回走,走到那个家,走到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男子面前,等他掀开红盖头。
成亲当天,轿子经过泊湖桥,她偷偷掀开盖头一角,看到了满地的木槿花,红红艳艳的,比她的嫁衣还红,比她的心还红,像是痛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