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已经结束了,上周值周章副校长正在进行上周值周总结。章副校长的声音一向不够洪亮,每次到他讲话,整齐的学生队伍就会出现松动,教师们有的开始早退,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初三年级一共有十八个班级,按着年级从低到高顺序从东到西站起,初三(1)和初二(18)在一起,初三(18)和教职工队伍相邻。各班主任都按照学校的要求站在自己班级的后面。我今天客串(4)班班主任,也站在那里,左边是(3)班班主任廖华,右边是(5)班主任刘福临。
廖华今天穿着一身漂亮合身的套裙,惹得几个班级后面的男生都转脸看。(4)班的学生看到我站在那里,赶紧转过身去。而(5)班的男生好像不太在乎小刘,照样回头看,还指指点点的。
小刘说:“廖姐,你今天的新衣确实养眼,不过,要是站在讲台上,.肯定会严重干扰学生的注意力。”
廖华说:“可不能这么说,教会学生欣赏美,对学生进行美的教育,也是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
小刘说:“可是,你看,现在你就把我班后边几个男生的视线给转移过来了,要是给值周的检查到,又要扣分了。”
廖华笑着说:“美人计,对敌斗争必不可少。”
那边的男生可能听见了,嘻嘻笑了。小刘走过去,对着其中的一个大个子踹了一脚,说:“保持安静。”那些男生赶紧站直了,等小刘一转身,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老夏说:“当着学生的面,说话要注意影响。”老夏是(1)班班主任,是年级组长之一。
廖华和小刘听了,都不以为意的笑了。小刘今年刚来,教化学的。廖华教英语,到今年正好完成两个循环,教龄六年了。因为要评一级职称,需要班主任任职经历,所以,从这学期开学,从我的手里把(3)班班主任工作接过去了。
廖华看小刘站在那边不过来了,小声问我:“孙老师,那天我在火车站,看到你和一个女同志招手出租车,说说什么关系?”
老夏一听,也伸头来听结果,我说:“什么关系也没有。”
廖华说:“没劲,我以为发现了孙老师的好事,准备今天来乍你几块喜糖吃的。”
老夏说:“吃糖对牙齿不利,女士尤为不宜。”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老夏一支,问廖华:“这是喜烟,要不要来一支?”
廖华说:“不要,不要。我强烈抗议不吸二手烟。”
老夏说:“所以,孙老师才让你吸第一手烟的。”
我把烟又重新放回口袋里,说:“好,响应女士的号召,认真维护‘无烟办公室’的荣誉,同时为学校创建‘无烟校园’做出应有的努力。”
这时候,值周李主任带着体育组的陆老师和初一的两个学生过来检查了。两个学生在队列里认真数人数,他们查出(4)班有两个学生缺勤。我找来班长一问,又是那两个学生:胡启明和许庆。上周五他们在班级里打架,结果,把班主任陈老师气得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开刀去了。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好把问题推给了老夏。我说:“我今天才被老夏拉倒这里来当班主任,具体情况一概不清楚。”
老夏从衣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A4纸,展开,给李主任看。李主任看了后,说:“许庆的情况就这样了。那胡启明是怎么回事?”
老夏对李主任说:“你是德育处主任,上周初三(4)班发生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要给孙老师了解情况熟悉学生处理问题的时间嘛。”
李主任想了想说:“既然夏组长这么说了,我也就卖个人情。陆老师,这两个学生的分数就不扣了。”
我说:“那,我替陈老师,谢谢李主任了。”
李主任领着陆老师走了之后,我从前面的队伍里叫出了胡启明的同座周天。胡启明是初三开学之后才转来的借读生,我还不太了解他的情况。我问周天:“上个星期,胡启明受伤了没有?”
周天说:“没有,周五放学之后,我们还在操场上踢了一场球。他什么事也没有。”
我又问:“那他今天早上怎么没有准时到校参加升旗呢?”
他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他可能是去省城看中超去了。我们踢球的时候,他好像说过。”
小刘也过来了,听了周天的话,大惊小怪道:“去省城看中超现场,这日子爽啊。”
我也觉得有些吃惊,问周天:“胡启明去省城看中超,家里都知道不知道?”
周天说:“当然知道了。要不他自己哪有钱去?”
推算一下,胡启明这一趟足球赛来回花销快要好几百块上千块钱。我想,这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这么娇惯孩子。
周天接着解释说:“胡启明家有钱,听说他爸是盖房子卖的,有钱。”
小刘说:“那叫房地产。”
周天说:“对。就是房地产,他爸是房地产公司的经理。他家在省城有房子,好几套。”
那就难怪他能来去自如了。我问周天能不能找到胡启明或者他家里的联系电话,周天摇摇头。我让他先回队伍里去了。
升旗仪式结束,王老师宣布队列解散。
学生和老师开始一起涌向南北两栋教学楼。今天的升旗仪式用时多了一点,早自习的下课铃就在学生们乱哄哄的挤向各自班级的时候响起来了。学生们就像在急行军途中的士兵突然收到向后转的紧急命令一样,一时间,后队变前队,前队挤左队,左队拥右队,嘻嘻哈哈、拉着扯着、挣着推着,然后,学生们一哄而散。
教初三物理的张老师从后面追上来,喊我们四个等等,他有话要说。老夏问他什么事要快点说,大家都赶着回去上课。
张老师跟我们抱拳拱手,说:“烦请各位班主任老师在班级里给我宣传宣传,有需要单独辅导物理的学生来找我。条件照旧。”
廖华惊奇地问:“张老师,你怎么又重操旧业了?不是说开辅导班太辛苦吗?”
老夏说:“这事现在要特别慎重啊。教育局就在我们学校对面,最近连续发文,不准老师搞家教,你可别往枪口上撞啊。”
张老师说:“那当然,要低调,低调。”
这时,勤杂工老范拎着升旗用的扩音器从后面赶过来,追着张老师,问:“张老师,最近怎么不开你的VOLOV - S40了?”
张老师一边走,一边说:“最近街上车太多了,上下班高峰都拥在一起,还没有步行快呢。”
老范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很认真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你的车也被人开走抵债去了呢。”
张老师停下来,生气的说:“政治,范老师,我们不是很近的关系吧?”
老范听了,也不生气,说:“县城就这么大,大家都生活在这么小点的地方,往上续三代那都是老表,还能远哪了去?”
张老师说:“你姓范,我姓张,你老家是河西的,我老家是东山上的,往上叙十八代,我跟你也不可能是老表。”
范老师却不这么认为:“奥巴马是美国总统,可他爹却是非洲人;小布什和英国的那个什么大臣,听说还是表亲。天下事要辩证的看,哪有这么绝对的?”
‘’不错啊,老范还知道奥巴马和小布什,‘’小刘嘻嘻笑,小声说,‘’很有文化啊。‘’
张老师瞪了小刘一眼,‘’秀才家的狗,三年下来叫声都押韵了,他都在我们学校干了多少年了。‘’说完气狠狠走了。
我觉得张老师这话说得粗了,就替他打圆场,转话题:‘’老范,最近回老家看看没有?‘’老范工作认真,平时周末只要有班级补课,老范都不会回家的。
‘’回了一趟,‘’老范见张老师走了,接我话说:“孙老师,你评评我说的对不对?我们这地方人,过去还都是山西大槐树搬来的呢,谁知道老祖宗以前是邻居还是亲戚?‘’
‘’那都太远了,出了五服就能成亲了,没有血缘了,‘’我跟老范扯大锯。因为老范总想跟我认转折亲。老范老家有一个叔伯嫂子,是我们老家村里的招娣。按照乡里乡亲,我要叫招娣一声姑,我要是跟老范一叙,可不要管他叫一声表叔?俗话说,一表三千里,那老范这个表叔岂不是我跋山涉水跑过来认的 ?除非我脑子真出了毛病。赶紧在跑题:‘’老范,听说你儿子考取大学了,怎么样啊‘’
老范听我问这个,就高兴了,说:“考上省师大,还是免费的。”
小刘说:“免费的师范生毕业后不是要服从组织分配的吗?”
老范很奇怪小刘的问话:“刘老师,你这话问的,也太没有水准了。响应国家号召,服从组织分配,那是使命和荣誉,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的。”
小刘给他一句话噎得直打嗝儿。老范看大家伙也都不接话,可能觉得没有意思,就拎着扩音器,去找从后面上来的李主任去了。
小刘看老范走远了,说:“嗨,老范是个人物啊。”
廖华教训小刘说:“你,老外了吧?政治范,那可是我们学校的三不惹之一。”
小刘惊讶的问:“什么政治犯?什么三不惹?”
廖华跟小刘解释:“老范原来在乡下一所联合初中做过临时代课老师,教政治的,后来被清退了,就托人找到我们学校做临时工了,说起政治理论来一套一套的,后来,不知谁先开始的,就叫他政治范了。”
老夏说:“你问问孙老师,都是从他们语文组叫开的。”
我笑着说:“都是年轻人太促狭搞怪,才叫出来的。”
小刘说:“那三不惹呢?”
廖华说:“那要你在实际工作中,用心灵去体会。”
小刘笑了笑说:“还挺神秘的,不说就拉倒。不过,听政治范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奇怪,张哥最近确实没有开车来上班。”
廖华不在意的说:“我听说张老师的车真是被人开走抵债了。”
老夏惊奇地问:“不是说他小姨子欠了他的钱么?”
廖华说:“那他还欠着别人和别人的小姨子的钱呢。凭他自己当老师这点工资,能养得起两辆车啊?他夫人开的可是宝马错六呢。”
小刘满怀羡慕地说:“甭管错几,我现在要是能开上宝马,就算当个杨白劳被穆仁志追得不能回家过年,我也愿意。”
廖华说:“凭你这心态,可能会把你女朋友当喜儿给卖了。”
老夏笑着批评这两个年轻人:“你看看你们,没一句正经话,是不是在课堂上也这样?”
廖华笑着说:“哪能呢,走上三尺讲台,我严肃着呢。”
小刘说:“师德八条,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条是——”
老夏说:“算了,算了。别老是犯贫,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小刘和廖华一起附和:“是,组长大人,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老夏说:“别贫了,赶紧走,快要上课了。”
两个年轻人腿脚快,说走就不见了。我和老夏走在一起,不时被跑来跑去的学生分开来挤过去。上楼梯的时候,老夏把刚才给李主任看的那张纸又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我,说:“孙老师,这个你拿着。”
我接过来一看,是个挺正规的报告。大标题写着:关于许庆事件的说明及初步处理意见的报告。我顺手装进衣袋里,赶紧上楼。第一节课马上就要打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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