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有史以来最牛X的初中生。隔壁班李小兵同意这个观点,但是我同桌对此持保留态度。自从同桌间的蜜月期结束,我和陈柳哲就一直不对付。她不借我作业,不让我上课说话,甚至玩铅笔盒她都管。多年来建立在她白嫩外表上的亲近感在几个月内丧失殆尽,在她鄙夷的目光下,连带着我牛哄哄的自信一起付之东流。多亏我有李小兵,下课的时候还能躲进一方乐土。
我给李小兵讲过一个秘密,然后他对我无比崇拜到现在。那是一个上学的清晨,太阳当空照,小鸟对我笑,我一边走路一边踢石子,偶然击中走在前面的一个大胖子,他就是李小兵。我本来没想搭理他,虽然他穿着我们的校服,虽然我知道他就是隔壁班的,虽然他带着扭曲的表情转身过来,眯着眼皱着鼻子发出丝丝的声音。我走到他身边,一脚踢走击中他的那颗石子。我坚持一路上只踢一颗石子,这是我的骄傲之一。
“我操!你丫瞎子啊!”
他尖着嗓子冲我喊。我最讨厌说话跟娘们一样的大胖子,所以瞪他一眼,径直走过。
“你踢到我了知不知道!”
我最最讨厌跟女生一样喋喋不休的死胖子,所以回身一拳,正打在他的肚子上。我至今仍记得那壮观的肉浪,至于有没有顺势踢上几脚,记不清了,反正他对我们班主任是这么说的。在办公室里,苏老师看着我们,有点不知所措。
我经常看到她这副表情,紧张的眼神,用力抿住的嘴唇,勉力而委屈的倾听。多少年之后,我和女朋友看国安比赛,伤停补时,国安0:1落后。这副表情爬上了女友的脸庞,活像被人当猴耍的绿皮球员正是她自己。我一把把她揽到怀里。那天,面对苏老师,我也有同样的冲动,但是在我付诸行动之前,苏老师局促的冲我笑笑,开始说话
“你这样是不对的,老师已经告诉过你好多次了,balabalabala。”
我盯着若隐若现的胸罩上沿看。就算是我,也不是每天早晨都能与苏老师如此亲密接触。更何况那两道隆起的纹路,就像两个蝶蛹,随时会迸发出绚丽的东西。作为男人的天敌,女人深谙出奇制胜的道理,经常在不经意间,用不预期的小细节征服对手。苏老师浑身上下有无数曲线,双眼皮,卧蚕,素口蛮腰。这些常规武器她都没动用,而直接释出胸前的两弯原子弹。把我炸得心猿意马,躁动难耐。苏老师在柔声说着什么,balabalabala,突然一个疑问的尾调,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知道错就好,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我把目光抬起,茫然的看着她。她看向李小兵。
“你也别生气了,他就是有点内向,不愿意说话。他还有点多动症,你看他刚才还在一直动呢。这也不是他的错啦,他自己是控制不了的。其实你们两个性格很像啊,都喜欢自己和自己玩,为什么不相互认识下,以后一起玩呢?男子汉就要不打不相识嘛。”
苏老师笑了,嘴角弯弯的,牙齿亮亮的,嘴唇嫩嫩的,眼波荡荡的。为了这个丰腴而多汁的笑容,我也笑了。接着李小兵也傻乎乎的乐了起来。“好啦,要上课了,快去吧。”
我走向教室,李小兵从后面呼哧呼哧跟上来。“苏老师让我们做朋友。”我又瞪了他一眼。“哼!幼稚。”
这既是在说李小兵,也是在说苏老师。谁愿意和李小兵一起玩!他又胖又笨,谁都不愿意和他说话。再说了,我早已经不喜欢玩了,生活中重要的事情那么多,谁还有心思玩。他还是喋喋不休,“你为什么有多动症啊?什么叫多动症啊?Balabalabala。”我一路忍受到教室门口,这时他突然问我:“为什么苏老师对你那么好?”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有某些画面闪过眼前,有一句话从胸腔升到口腔。我停在教室门口,转过身来。我意识到,这将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之一,从此之后我将成为传奇,成为有史以来最牛X的初中生。
我对李小兵说:“因为我上过她。”
事实证明,这句话并没有引起想象中的轰动,至少比有人攒齐水浒卡逊色好多。部分原因是李小兵公信力太差,大家都认为这种头脑简单尖声细语的胖子有神经病。还有部分原因是那帮孙子根本就觉得水浒卡比上床重要。以接受李小兵友谊的代价,就换来这么点功效,我真的是亏大了。唯一阻止我满盘皆输的,就是陈柳哲。
陈柳哲是少数耳闻并了解个中含义的人,她那时还不是我的同桌,我们几乎没说过话。但是从某个时间起,她每次见到我都会脸红。当上同桌是在一次考试之后,我倒数第一,她正数第一。“你要多向柳哲学习。”苏老师对我如是说,接着她对全班说:“在我的班,不允许一个人掉队!”。我当然有点小兴奋,毕竟陈柳哲长得很白,鼻子翘翘的,还很擅长脸红。但是让我学她那样傻乎乎的听课交作业?想得美。而且陈柳哲也不敢和我说话啊,整天怯生生的蜷缩在她的那半边,让我为所欲为。我不无得意的享受着她的作业,她的文具,以及被提问时她的答案。在她眼里,我的光荣事迹就像共产主义一样,在理解力的边缘熠熠生辉。这件事充满了革命、暴力、流血,让她感到害怕,同时也极度浪漫。我牛逼闪闪的穿行在她的小行星带,为她劈开红海,例数无明。将来我还要喂喂她苹果,会会她腰中之剑,嘿嘿。总而言之,在她眼里,我就是最牛X的初中生。
这就是我们的蜜月期,举案齐眉,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这天我在睡觉,正梦到我和陈柳哲在学校的大树下卿卿我我。突然被人捅醒,是苏老师。
“你怎么回事!上课就睡觉,别以为你聪明就可以放纵自己。你看看你的成绩。balabalabala”
我的睡眼朦胧迎面撞上她的雷霆之怒,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生气。说实话她挤到一起的眉毛还真让我有些害怕,衬得整张脸皱巴巴的,像个老巫婆。我被勒令罚站一节课,并科具结悔过。
后来我才知道,那节课我呼噜声太大,整个班都在笑。苏老师发现没有人听她讲课,而且有个声音一直打断她,所以愤怒了。这次公然呵责是个典型的双输局,那天放学,她留我在办公室好久,给我道歉,让我做些莫名奇妙的保证。我又看到未来女友的表情,悲伤而委屈,好像当众受辱的人是她自己。而对我来说,这件事剥夺了我的光环。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同桌。任凭我怎么瞪她,都不再告诉我老师问了什么问题。她不给我作业,不借我圆珠笔。最关键的,她看我的眼神变的鄙夷。
又是一场好梦被惊醒,这次是陈柳哲。“你干嘛扎我!”我很不高兴。她瞟了我一眼,继续听课。“你有病吧!”我有点恼羞成怒,声音有点大。老师清了清嗓子。下课以后我抓住她的裙子。“哎呀你干吗!你别拽我裙子!我要上厕所!你刚才又打呼噜了!”她哼哼唧唧的和我抢裙子,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这让我愤怒。
“只有苏老师才可以叫醒我,你算什么东西。”
“哼,苏老师说你不可救药,烂泥扶不上墙,你这种差生少来理我!”
“你懂个屁,苏老师喜欢我。”
“才不是呢,你撒谎。苏老师才没有喜欢你,她说你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在辩论中,你压根就不知道对手的论据是什么东西,质疑其真实性往往是最本能的反应,但同时也是最无力的。因为对方早就处心积虑的自圆其说,一旦出手,毫无破绽。陈柳哲就是这样的对手。而我对苏老师的烂泥论毫无印象。
“你就是烂泥!你就是烂泥!”陈柳哲变身点读机,被人狂戳同一个地方。“你就是烂泥!你就是烂泥!”全班都在笑。
我暴怒了,一把推在陈柳哲胸上。多少年之后,我对女朋友说,我这辈子推倒的第一个软妹子是初中同桌。她笑着打我。这和当时全班的反应完全不同,他们都安静了。他们都在听我大喊。
“我操过苏老师,你们还有谁操过?我看谁还敢笑,一帮傻逼。苏老师喜欢我,你们不服啊,不服也去操她啊,你们敢吗,你们能吗!一帮傻逼。”
最后一次见到苏老师,是那天下午。她脸色铁青,抱着陈柳哲,抚摸她的头发。她不看我,也不说话,办公室只有陈柳哲的哭声。我放肆的看她,突然觉得她和陈柳哲很像。一样的红脸蛋,一样的红眼眶,还有怯生生的坐姿,肩膀收的小小的。我喜欢这样的女生,让人心怜。当然我不喜欢她空洞的眼睛,那样的大眼睛不应该无聊的像黑洞,缺失所有的欲望,找不到任何情感,死一般寂静。
父母来了,苏老师让我先出去。李小兵正在探头探脑的等我。“就踢那块石子。”我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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