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张萼冰冷的脸，放声大笑起来。心里莫名的空虚感无限放大，嘴边咸咸的，是泪。
一
昨天，我们把酒言欢，疯闹嬉笑。约定不管商亮选择的是谁，我们都不许生气闹别扭。十多年的友谊，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闹脸红，我们信誓旦旦。
“相信吗？我的可能性更大！”托着红酒杯，跷着二郎腿的姿势，丝毫不影响她优雅的气质。
我的手一抖，想起从邻居，同学到同事，她哪方面都强过我。外貌气质，比得过她的寥寥无几，何况身边有个平凡普通的我，为她做衬托。感情和事业上，她就像开了外挂的故事女主角，而我，诸事不顺的路人甲乙丙。
她贯来以取笑打击我为乐趣，往日，我也会毫不留情回怼回去。
譬如：某某人某年某月，被人家正牌老婆堵住门泼油漆，吓得一个星期不敢出门。
她指尖妩媚一挑头发：那是魅力，我既没有勾引，也没有诱惑。是那男人贱，天天对我献殷勤。
某某人某年某月，同时和两个男人约会，最后被识破，同时翻船。
她用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我：啧啧啧！那有什么，逛超市还挑一下产品好坏。而男人，一辈子的事怎么可以马虎。
我还要和她文擂下去，她狡猾一笑，立马拿着我的痛脚说事。
“丁佩，别说我了。不如我们聊聊，你那个谈了三年，最后决定初尝破处，却被发现自己不过是备胎的男朋友。”
我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诚然，张萼情史丰富，但每个和她好过的男人，好的时候深情款款，分的时候也好聚好散，从不会脸红。
她爱玩，不想太快进入婚姻的牢笼。因此，每段感情都是她最先抽身，也最为潇洒。
而我，从来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开始恋爱，便感觉自己是琼瑶故事里的女主角，缠绵悱恻，生死相许也不过如此的热烈。
投入太多，付出太多，期望太多。当现实的锤头粉碎梦幻的镜子，心破碎成无数片。
“好啦好啦！不要悲观，你要自信，不要太把男人当回事。好好打扮打扮，你还是挺吸引人的。”她拍拍我的肩，而后神秘一笑，“大不了，等我玩腻了商亮，再还给你好不好！”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我，别的人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任她取乐，但商亮不同。
二
“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这是商亮对我说的第一句，那时我狼狈地捡着一地的凌乱文件，在视若无睹的脚步声里，只有他停下来，给予我帮助。
他眉目俊朗，清亮的眼眸像一道光照进我心里，温润如玉的气质和绅士的举动，都让我忍不住被他吸引。
“你太过于妄自菲薄，或者说内心不够自信。”这是张萼经常挂在嘴边，批判我的话。她说的很对，有时候她比我还要了解我。
就像这次，和商亮相逢，为他暗暗心动。但我从来不会心里过多奢望，更不会有太不矜持的举动。
他是天上的太阳，我只是地上的尘埃，怎么配呢？
我以为和他的浪漫邂逅，就是留给我今后的唯一美妙遐想。不曾想，在一个星期后张萼的生日庆祝会上，他出现了。
“这是商亮，我们公司的商亮商经理。”张萼十分热络地介绍他给我认识。
“小萼，这就是你的好友丁佩。”听口气，商亮和她很熟络，他们的话题甚至包含我。
“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手，陌生毫无波澜的眼神，将我的喜悦击了个粉碎。
是了，如我平凡，他没能记住我很正常，只是心里一阵泛酸，为七个不眠日夜里，苦楚无言的暗恋。
“怎么？你眼神不对劲，看上他了。”张萼捅捅我，笑得一脸了然。
这就是死党间太过了解的弊端，我在她面前，任何心事都藏不住。
“我也对他有点意思，不如公平竞争！”她狡黯的笑容，让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和她之间有公平可言吗？如果她也喜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就算了！”我摇摇头，表现得满不在乎。
“佩佩真大方！”她愉悦一笑，转身拉着商亮合唱了一首情歌，旁边无数人鼓掌起哄。而我坐在角落里，心一阵阵抽疼。
三
有些人，你想念时，总是遇不到。而有些人，你想忘记时，他总在你面前转悠。
“佩佩，你还有文件没复印吗？我帮你！”
“佩佩，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佩佩，今天不加班，我们去吃个饭吧！”
我们慢慢熟络起来，从初始的刻意躲避，到后来的顺其自然。一次次的偶遇，是不是所谓的缘分？他每一次，微笑的邀请，是不是对我颇有好感？
我信命，信这是上天给我安排的缘分。我全盘接收他对我的好，甚至在张萼面前也不忌讳。
张萼几次撞见我们私下，谈不上约会的见面。她脸色不好，语气对我有些埋怨：“你不是说，不和我争，现在算什么。”
第一次，看见她因为男人对我露出气愤的模样，心里居然有隐约的快意。
“那我们，还是公平竞争。”我笑了笑，第一次掌握了主动。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一声叹息听得我有些莫名。
“那好吧！”她掩住不悦，语气飞扬，“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如果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放心！如果他选我，你也不要不理我哦！”头一次，我自信满满。那种底气的由来，大概是多日来，商亮不时对我流露出的柔情。
他的心里一定有我，如果是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你到底爱着谁？给我们一个选择？”酒桌上，张萼开门见山的问。
商亮看一眼张萼，又看一眼我。眼睛里是摇摆不定的犹疑，难道他对张萼也……
我心里一凉，许多不确定的因子，在身体里乱窜，没等他开口，我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走廊转角，我忍不住回头，看到张萼神情激动，似乎指着他喝责。商亮脸上惊惶一闪而过，他拉过她，低声在她耳边细语。
洗手间里，我不住朝脸上冲着冷水，嘲笑自己头脑发热，异想天开。
四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张萼将我带回她家，告诉我，商亮明天会告诉我们，他的选择。
选择，选择还重要吗？在我心里，我早已经一败涂地。
夜里，迷糊醒来。张萼居然还没睡，她坐在台灯桌前，认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干嘛不睡？”我揉着眼睛问。
“记日记，从小的习惯呢！你先睡，我快好了。”她替我拉好被子，一瞬的温柔让我想起，我早逝的母亲。
我“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泪水掉了下来。
明天醒来，我绝不和你争，我们是好朋友呢！
醒来，天气晴朗。身边没有张萼，洗手间传来淅沥水声。正准备起身，张萼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如果不是看到上面提到我的名字，我绝不会打开。
商亮的微信：好！我答应你，不选她。
我心里一突，好奇往上翻。那是张萼发出去的一条：商亮，既然已经说清楚。记得明天不要选她，她不适合你。你要当面对她说，你选的是我，让她死心，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啪”手机掉到床上，心里的围墙顷刻坍塌。
我的死党，十多年的闺蜜，居然在我刚刚碰到真爱时，威胁商亮不选我。她是有多想赢，她是有见不得我好。背叛我的人，从来不应该是她。
但是事实上，她真的做了。
伤心与愤怒一齐涌来，我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叫嚣。
“她不让你好过，欺骗你，背叛你。你还能忍吗？”
看着穿着睡衣，对我微笑走过来的张萼。我径直走上前，给了她一耳光。
“你！”她惊愕捂着脸，一脸懵。
“为什么？为什么？你事事比我强，我也不会和你争，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拽着她的衣领，理智处于崩溃的边缘。
“佩佩！到底怎么啦？”她一脸担忧地问我，曾经无数次回味的温暖，如今竟是这么虚伪。
“我恨你！”我用力将她推倒，而后怔住。
她迷茫睁大双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勺一片鲜红，再也没能起来。
“张……张萼，你给我起来！”我去拉她，她毫无反应。
三分钟后，我终于确定她死了。
五
商亮给我打电话，他说打张萼的电话打不通，他半个小时后过来。
我平静的点头，让他路上小心点。
友情让我身心疲惫，爱情能带给我希望吗？
我无力的闭闭眼，为张萼合上眼。将她的尸体藏到床底，用床单掩盖好，小心地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洗了把脸，我看见撞到张萼后脑勺的台灯桌上，还有一点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我找了块湿帕子，用力的搓着。
鬼使神差，我想起昨晚一个朦胧的场景，忍不住打开第一个抽屉，找到一个红色的密码笔记本。
“我想看看，你真实的内心，是怎么诋毁，欺骗一个人的。”
我试了试密码，她的生日，不对。她父母的生日，也不对。我的生日，我不抱希望的试了试，笔记本居然“咔”一声开了。
解锁成功，我却愣了，泪水不自觉淌下来。
初始几篇，记录她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直到她写到毕业分配工作的经历，我愣了。
快速往后翻去，我脸色大变。拿起张萼的手机，再次翻开她和商亮的微信对话，我如遭雷击，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商亮敲门的时候，我刚洗好澡。裹着一件单薄的浴巾，看着门外惊愕的他，我笑了笑，拉着他进屋。
“张萼呢？”他打量着屋子，疑惑地问。
“她出去了，今天都不会回来。”我抚摸着他的脸，指间是深深的眷念。
“你很奇怪！”他退后一步，脸上闪过不安。
“你喜欢我吗？”我温柔的看着他，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有你！”
不等他开口，我扯下浴巾扑到他怀里。
“你会后悔！”他眼里有挣扎。
“不，后悔事做多了，我想做件不后悔的。”我眼里划过伤痛，垫着脚贴上他的唇。
他不再拒绝，拥住我热烈回应。
六
张萼的床上，我和商亮彼此相拥。
“我以前，一直想尝尝爱情的滋味。”我窝在他胸口，“以前不确定，我们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商亮握着我的手问。
“以前因为张萼。”我看见他错愕地看着我，我笑笑，“是不是很傻，明明我跟你，怎么都不会有结果。”
“你怎么了？”
“你说，在生命的尽头，能有一份爱情，哪怕不结果，开过花就够了是不是？”
“佩佩！”他盯着语气飘忽的我，语气有些焦急，“你到底怎么了？”
“你要不要掏去我的心？”我拉下被子，露出雪白的胸脯，上面还有欢爱过后，深浅不一的红痕。
“你……”商亮脸色大变，想要坐起。
“噗通”匕首入肉的声响，我握着刀柄，看着他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杀人犯！我们公司私底下做贩卖器官的无良勾当。当初接近我，是不是也想掏了我的心。”
他嘴唇动了动，我立马捂住，“不要说话，听我说。”
“张萼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我为了你，失手杀了她。可刚刚我又发现，她真实身份，是警局卧底，专门来查你们公司的。”
“她害怕我对你用情太深，没有好结果。所以装作也喜欢你，让你选她，让我死心。”
他神色凄然，见我放手，语气温柔：“你真傻，我……我是真的爱你。张萼，也很爱你。”
“我早就不想做这种勾当，知道张萼是卧底，我想赎罪，暗地帮助她收集证据。”
“呵呵……”我凄然一笑，“我是傻子。”
“她不想让你受伤害，我注定……注定给不了你未来。以前的罪恶，终究还是需要忏悔……”他脸色苍白，咳出鲜血。
“其实，我很幸福！”我看着了无生息的他，对着他额头俯身一吻。
将张萼的尸体搬出床底，艰难挪上床。
我躺在中间，一左一右，是永久沉眠的商亮与张萼。
我拨通电话：“是110吗，南路小区十八栋，发现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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