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朋友小梅跟着别人跑了。
我表面上看一点儿也不在乎,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在乎也没用。
那是在夏日的某一天,东东来看我。东东是我一个幼儿园的发小,他的爸爸现在据说是春风得意,就任了动乱之后的第一任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
文革前他爸爸只是个小秘书,听妈妈说他还在我爸爸的办公室工作过,那时候他只是个一般的小职员。十年动乱他在暗中坚定的维护和保卫了这些关在牛棚里的老干部,立下了汗马功劳。重新掌握了权力的老首长们,在仍然惊魂未定的关键时刻第一个想到了他。
几乎没有任何异议......
人民法院的老院长在砸烂公检法的运动初期就被迫自杀了。大家都觉得只有他去人民法院主持工作最合适,再说了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的空缺。
他就应该是正义的化身!
人世间的事情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我这个发小,才工作了没两年就被提拔为正科级了。他整天在单位里也是无所事事,听说我的家里年青人多,就过来凑了个热闹。
地下室挤满了画画的小伙伴儿。
一台已经破败不堪的电风扇,有一打无一打地懒散的转动着。并且不间断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吱的噪音,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汗臭味。
东东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用手绢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只手还不间断的搧乎着。他呲牙咧嘴的对我说:
“这里的臭味都快赶上胜利公园的狐狸窝了......咳咳”
“你不习惯就去二楼卧室吧……”
“我小朋友在那里看书呢,正好替我陪她唠会儿嗑儿”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东东去了二楼卧室,很久也没有露面。等我想起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洗两个苹果送过去,我不想让他觉得是我冷落了他们。但是说心里话、两个苹果我还真有点心痛......在我家里、去了小梅别人吃不到我的东西。
二楼卧室的门……半开着。
白亮亮的灯光映照在楼梯上,把室内的人影拉的好长好长,东东似乎踮起脚尖正在手舞足蹈的侃侃而谈。嗨,这家伙不足一米七的小个子还想装大个儿。我的女朋友却非常认真的聆听着,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调皮而任性的女孩子从来也没有这样安静过......我有一种酸酸怪怪的感觉。
东东见我过来了也有些意外,估计他兴奋的已经忘记这是在我的家里了。他忽然想起来小梅是我的女朋友,东东将我拉到门外紧张的问:
“怎么?担心我拐走你的小朋友。”
他的眼睛里明显地带有一种优越感,我不由的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你说啥、就啥呢?这样的女、女、就女孩子我手里有一、就一打!”
“哼,你就会吹牛……你肯把她介绍给我吗?”
他显然有些讥笑的说。
我二话没说提溜着他就进屋了,我把他往小梅身上一推。
“哎,就给你正式介绍一下……东、就东东科长。”
“他想跟你就、就交朋友……!”
东东像个泄了气的破皮球,咧咧歪歪的摔到了小梅的身上。小梅有些不满的站了起来,她似乎好像生气的说:
“我回家了……!”
小梅一甩头就跑了出去,楼梯方向发出了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女孩儿的心情很不平静。我开始有些不安了,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我想追上去道个歉,请求她原谅……意外的却挪不动脚步。
因为东东正直愣愣的看着我并坏坏的笑着,我实在不想在发小面前丢份儿。尤其是这样一个有背景的暴发户……我觉得他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真是土包子开花......!”
我从心眼儿里表示对他的不屑。东东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有些尴尬。他用力咳了两声,然后讪不搭地走了。
小梅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这让我十分不习惯。过去的两三年中她几乎每天都赖在我的家里,冷不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见了,让我觉得家里十分冷清。在这一个多月里我去她的家里找过了十几次,她的父母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说:
“不知道……!”
这俩位老人的脑袋瓜子晃荡地就像拨浪鼓一样。
“难道不是同你在一起……?”
他们甚至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在紧皱着的眉头后面我看到从未有过的冷漠。我知道他们一定在瞞着我什么……!
一个多月后东东和小梅手拉手的来到了我的家里。
“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俩人儿几乎是一起说出了同样的话,显然是已经排练过多次了。小梅还特意的补充了一句:
“谢谢缸哥把东东介绍给我。”
俩个人儿使劲地咧着嘴,拼命地貌似幸福的笑着,我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拔凉拔凉滴。送走了这俩位曾经的朋友后,我首先想到了丑叔的地瓜酒。我没管三七二十一骑上自行车就跑,这时候我觉得只有丑哥和庆林能够救我。当然还得有丑叔的地瓜酒相伴……这地瓜酒能助兴更能消愁。
我先给庆林挂了个电话,庆林现在正在工会帮忙。工会的电话一般都是他接,铃声一响果然是他。
“马上去丑叔那里集、集、就集合。”
我扔了一张五角钱的票子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拿,骑上车子就飞奔而去。代销店的大婶把胖胖的身子挤出了窗外死气掰咧的大喊:
“零钱~缸子~”
“刘缸~零钱~”
我干脆就没工夫理她,噌地一下就没影了……这些个没来得及收回的零钱,过后让我后悔了半年多!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痛。代销店大婶儿也觉得特奇怪,我这人儿是琉璃耗子玻璃猫出了名的铁公鸡……居然掉下毛了。事后多年、代销店终于演变成了超市,大婶的闺女儿已经当上老板娘了。她偶尔的看见我还会提起这事儿。
“缸子哥、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妈妈现在已经老年痴呆了,一生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忘光了……可是只有这零钱的事儿她还经常提起!”
我尴尬的笑着回答:
“按照我现在的个人收入算,也应该是几千大洋吧……!”
老板娘吓的一伸舌头:怪不得……!
记得那一晚儿我又一次喝多了。在我一生的记忆里我只喝醉过两次,又都是在丑哥那里,还都是我们四个人、也都是喝的丑叔的地瓜酒。我现在巳经开了多家的买卖,并且拥有一家黄金公司,人人都称我为亿万富翁。但是我仍然是舍不得用自己的钱来买酒喝……这、可能就是性格吧。
“唉,一想起那次电话,我就心痛那次没来得及拿回来的零钱。呜呜”
零钱的事儿一直令我念念不忘,小梅这姑娘却早已被我忘却了……也许我并没有说实话。(一直牵肠挂肚)
我自己也知道刘缸这人儿太抠门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嘿嘿)
妈妈说:像极了那位已经成为烈士的爸爸……(哈哈)
偷偷的向大家透露一下。
妈妈可是要比我还要抠门儿哦!丑哥说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
这话我真的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未完待续)
老顽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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