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路与后程
文/跋荒客
分别时分，君琦忍住全身的表情、带着招牌式的班干部口吻总结：“今天完得很尽性，我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我会铭记今天，一辈子。”我是想笑又感动，懵懵地握紧她双手向她承诺明年三月我要带她回到那幅画里，有无穷无尽油菜花的芳香。吻别之后，我们将念念不舍地等待春暖花开，但能否孜孜不倦地灌溉暑往寒来？
国庆七天，君琦要和父母回千里之外的老家。感谢初别发生在没有手机捆绑的年代。能让我们静下心掂量彼此心中的位置，回味曾经的交集，体会彼此是否用心。我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思索着我们的关系应该怎样继续下去？我又要怎样地向上攀登，搭建起一条她愿意跟我走的路？但不管我想着什么，只要稍稍深入就立刻浮现她的画面或者是我幻想的她的画面，随即陷入无法自拔的傻笑。
“天上掉钱啦，”妈妈把过节费砸在我脸上说：“你抽什么风啊？”
“梦见我中考高中榜眼，能不开心吗？”
“那状元是谁？”
“当然是老妈您呀，我最爱的人肯定比我强呗！”
妈妈开怀大笑说：“就你嘴谗。”揪了我耳朵又愉快地继续做没玩没了的家务了。
揣着过节费我和姜成去了我们最常逛的商圈，任务就是买到最合适的礼物，但在我看来那些浓妆艳抹的包装下找不到属于君琦的内容。我们只好马不停蹄一层一层地赶路，当我们逛到一个从未留意过的角落时我的脉搏似乎被按住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件玩具，一辆仿真法拉利遥控赛车。我仔细地检查，没错，它就是舒马赫2002年战车的迷你版，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买下来了。姜成一直不解地问：“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不是早就放弃了吗？看你哪去要钱给妞买礼物？”
“这东西就应该是我的，最差也是纪念，那年开始追梦又弃梦，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回来，不过依旧崭新。”我望向天空，随意吸收着秋日不耀眼、不急躁、不温暖的阳光，幻想着自己驾驶着赛车在低空中翱翔，身下拥堵的车辆全是我的背影。
“好啦，彻底了结也好。”
当我回到家里告诉妈妈钱都用来买遥控车了，自己还添了一点时，她有点吃惊地说“这么贵，”但她紧接着释怀地说：“不过也没什么，你已经好几年没买过玩具了，喜欢就好，不过一定不要忘了好好学习，记住啦，你好好学习、我好好工作，这是我们最好的分工。”
我像往常一样点头、进卧室、锁上门，一气呵成。我多么希望除了衣食住行考试这五个生存属性外我妈能多关心我一些，赞美我一句或骂我一句，都行。然而自从父亲出走之后她变得越来越中立，在领导面前中立，在同事面前中立，渐渐地在我面前也中立了。我知道生存的艰辛已磨掉了她残余不多的棱角，为了给我搭建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她必须中立，中立虽然不会出彩，却也不会犯错，不犯错就意味着能够继续。这种继续就是一个势单力薄的母亲给她的孩子她所能给予的全部。
在夜以继日的奋战后，我终于把两公斤重的国庆作业赶完了。“驾驶着”我的赛车向邓奶奶家前进。我操作遥控车去冲撞邓奶奶的脚，谁料她一把抓住对我说：“今天玩儿新的哟！”
“奶奶，我是来向你坦白的。”
“哦，我还以为是坦克，坐下来受审吧。”邓奶奶预料到交谈的时间会比较长，进屋拿了一只茶杯，给我倒上了茶。
“谢谢奶奶，这是我第一次喝茶。”
“放心，你的第一次会越来越多，开始招供吧。”
“奶奶，我几年前对你说过我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梦想，您还记得吗？”看见邓奶奶会心地点头我继续说了下去，“它刚才就在你的手上，我曾经想当F1车手，也尝试过，失败了，但你当时告诉我梦会给我指引方向，你说的太对了，我想我的方向明朗了，我要成为一名车辆工程师，我要造飞车。我知道这个梦甚至更难，所以也更值得去梦。虽然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但我不怕，才一次而已。”我如释重负，大喝一口茶。
邓奶奶顽童般的目光惊喜地看着我，“嗯，长大了，好个‘才一次而已’。”
“当然了，都学会喝茶了嘛。”邓奶奶第一次被我逗笑了。“我相信曾经的搁浅是因为没有积聚足够支撑它的力量。而现在，我在这个玩具上找到了所有能量的聚极点。”
“看来中学生是和小学生想的不一样啊。”
“不过我还是很担忧，作业这么多，周末还要补课，我基本没时间来学习我需要的知识。”
邓奶奶用寻找的眼神搜索了片刻后，慈祥的面容被一丝严肃和懊丧笼罩，“你若想小有成就，就努力学习，再努力工作；你若想大有作为，就勇敢去闯。我很后悔古稀之年才明白生命曾蕴藏的可能，当年从众地压着两个孩子，要求他们和别人一样读书、一样参加运动。我以为这样能帮他们更好地融入社会，结果却帮他们更快地沉入社会。他们还算争气，也做到了小有成就，但他们本来可以不同，现在他们又对他们的孩子变本加厉了。”
“奶奶，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挤时间······ ”
邓奶奶摇着头，“孩子，为什么要挤时间呢？时间本来就是你的，为什么不自己安排呢？”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但觉得邓奶奶讲得相当有理，连连点头想听她讲下去。她看到我的反应也重拾了笑容，“看来不止老的疯了，小的也疯了。好，你的老师们讲过‘鱼和熊掌’吧，他们应该会讲对于你们来说鱼代表玩耍，熊掌代表努力学习并象征着高尚的未来，对吧。”
“对对对，我老师还问我们鱼和熊掌要怎样选择，然后又对我们说不要怨她世俗，要生存就摆不脱世俗。”
“那你们老师还算有点良心。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选择就是拒绝。我现在问你，鱼和熊掌，你该怎样选择，怎样拒绝？”
“我全部拒绝，我选择它。”
邓奶奶看着我拿起遥控车，非常开心地笑着，不停地点头，双手帮我倒上茶，很严厉地对我说：“中国有希望了，中国有希望了。”
我突然很不好意思，但却又相当得意，赞扬我的人可是邓奶奶啊，要不是文革她才不会流落到我们这个小县城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的人这样表扬过我。
“话又说回来了，你现在还是应该把数理化学好，这三科的确是理工科的基石，当然你不能陷进题海。我知道现在的教育不是以传道授业解惑为目的，现在的目的很实惠，它教你不断地重复，终于把不懂变成懂，再把懂的变成条件反射，最后条件反射多的就赢了。即便赢得不明不白，也总比输得清清楚楚要强上百倍。但你不能这样，你更多的作业在你的小车上，它才承载着你的向往。”
“是的，”我盯着赛车说，“奶奶，我有信心在高中毕业前让它飞起来。”
“你这个目标很合适，需要赞助可以找我入股，今天我是重新认识你了。”
“奶奶，其实我还有困惑，我想我恋爱了。”突然我的语速也变得极慢。
“然后呢？”
“我，我跟她约会了，我没告诉我妈，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所以想请教你。”
“恋爱。我们这一代人没有恋爱，甚至你父母这代也没有什么恋爱，基本上是凑合，所以你必须自己去追。时代在进步，我们所谓的经验在贬值，你们的未来无法估值。”
“那我该不该告诉我妈呢？”
“这个嘛，我两个儿子还都是早恋。老大给我说了，分了，考上了大学；老二瞒着我，成了，没考上大学。你参考参考，自己定吧。”
当天晚上，我就把遥控车和手柄拆开研究，还差点还不了原，捣腾好了，愉快的倒床睡觉。在梦境中我来回轻抚着飞车的胴体，伴着它自由地穿梭翱翔。醒来更坚定选择，决不能为了寻常后路而丢了既定的前程。
节后归来如劫后余生，我迫不及待地冲进教室，发现抽屉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速到楼顶，君琦。我书包都忘了放，径直奔向楼顶，累的像条哈巴狗一样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开怀大笑，“哈，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那我以后每次都这样朝圣。”
“必须的，你看我找的地方怎么样？”
“相当好啊，这楼梯间就像个独立小屋，很隐蔽，而且外面的空地上还可以打羽毛球、晒太阳，来个校园野餐也不错······”我发现我越赞美，她越得意，我立刻转弯“就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跑上来要累个半死。”
她的表情从疑惑瞬间转为骄傲的愤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用力将我按在墙上，双眼瞪的特别大，压低了音调、放慢了速度说：“谁让你猴急呢？错了没？”
“错了，错了。”
在我的哀求下她将手轻轻一松，忍俊窃喜，“你错在哪？”
“我哪里都错了。”
“不准耍嘴皮子，我要你认真地思考。”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哼，好好想，想好之前不要来烦我，”说完她就把手上的口袋砸狠狠地砸向我的脑袋，顿了顿说：“你根本就没睡醒，接着睡吧。”然后就飞快地跑了下去。
等我打开口袋才发现君琦的精细，她给我绣了个抱枕，抱枕上镌刻了一个美好的梦，梦里站着一个男孩甜蜜地浅吻着静坐在老槐树下秋千上的小女孩，两个人都闭上了双眼。我抓住抱枕靠着墙一个人傻笑着不放，直到上课铃反复响起，我才意识到我这是在学校，急忙把抱枕塞进书包又像狗一样的跑进教室，而数学巫已经开始上课了。
“报告。”
“先到后面给我站十分钟，你自己看你的试卷，”他轻蔑地把试卷扔给我，“89分都考出来了，真不容易啊，进校全班第一又怎样？和你并列第一的李科，人家每次考试都95分以上，你看人家的学习态度再看看自己，耍得来都忘了要上课，我才懒得管你，反正马上就期中考试了，差距自己看，自己去找原因。反正我话说在这儿，优秀是双向选择，你选择它，它才会选择你。”
我自动屏蔽了巫师的噪音，把注意力放到试卷上，但越看越生气，有道大题只是结果算错，他竟然给了我零分。我怒了，但却异常平静地说：“报告老师，我找到原因了，原因就是你，你只懂答案，不懂过程。”说完就回到了座位。
“好，我就是要把你扣痛，让你给我记住结果错误的恶果。你给我回后面站好。”
“好啊，以后给你的卷子上就只写结果，过程通通省略，反正你不会看也不会算。”
“徐榄，闭嘴！”我们亲爱的班长李窜了起来，“再顶嘴就给你记大过。”
“哇！你这臭虾子真有心计，这样就当上政教处助理的助理啦，这么容易就抢拍上仕途了，太不把老子们放眼里了吧。”又是姜成，又是他为我解困，他一起立，他身后的一群小子全部跟上了。
毕竟是管学生工作的，数学巫很有经验地用黑板擦有力地敲着讲台，就像升堂审案一样，威严地叫道：“其他人全部归位，姜成徐榄出去，否则校级处分。”
全班霎时安静了，姜成将手臂搭在我肩上，面带微笑瞪着数学巫说：“谢谢你，还是老师善解人意。”这场短暂的暴乱在我和姜成被驱逐出境中结束了，而引发暴乱的原因只是我迟到了两三分钟，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呢？而之前应该先向姜成道谢和道歉。
走廊几分钟我终于聚集勇气直面姜成，“兄弟，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又把你拉下水了。”
“哎呀。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也不说，既然是兄弟就应该知道彼此所想所需。再说了，那点水都不够到我脚背。走，逛起。”
“等一下。”我把试卷扔了，这一壮举让姜成目瞪口呆。
“优等生，你怎么啦？”
“没怎么，其实我真正的得分是98分，巫师多扣了我9分，我就两个小失误，整张卷子对我意义不大，以后我95分以上的卷子都会扔掉。”
“好有道理，我看李科只留95分以上的，好深奥。”
“原来你小子暗中监视我们学习啊！”
“当然啦，反正你们这群人是给我这种人学习的，早观察早了解，以后用着顺手。”
我们都笑了，原来旷课这么爽，后果再不爽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先是被琼姐叫去做笔录，然后写了检讨，最后又被巫师叫到政教处。当我们准备听政治的时候，巫师却开始跟我俩聊天。他叫我们随便坐，又小心翼翼地对我们说：“先说你，徐榄。我知道你认为我讲得太简单了，但你要为整个班着想啊，你们班上一半同学来自农村，他们基础比较差，又有十几个捣蛋，他们几乎不学，所以我要讲简单点，让大家都有学好数学的信心。我知道你应该得多少分，但我必须让你在众人面前出次丑，不能让你飘起来。我曾经和你一样，有天赋没耐性飘得越高摔得越惨，结果混到原点，回母校教书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不希望你这样，你是有希望的。我借给你一本奥数书，你拿去看，不懂就来问，放心我的水平，我数学物理都拿过奖的。”
“老师，对不起，我太蠢了。”那应该是我为数不多的给老师道歉的机会。
他打断了我的话，说：“我不希望你说对不起，我希望你在十年二十年后对我道声谢就行了。”我用力地点着头。他又转向姜成，“你，我知道，相当聪明，我今天连带惩罚你只是想告诫你要遵守制度，不管你以后走哪条道路都不要忘了制度的存在总有它的道理或者道德。”
“精辟，巫老我很欣赏你，以后我做大生意嘛第一个挖你。”姜成又秀出了他在港片里学会的江湖口气。
“我也很欣赏你们，但记住，今天的谈话不要和任何人说，任何人。”
“没问题。”
“那就好，你们快走，再不走易老师就要回来审问你们了，那才是真正的威武。”他半开玩笑地轰着我们。
“谢谢你的书，我不会辜负它。”我双手握着书向他鞠躬作为感谢和弥补。
在回教室的路上，姜成若有所思地对我说：“我敢打赌，巫师最无奈的是明明欣赏的是你，但公开表扬的只能是李科。”
“我知道原因，不过李科的傻瓜式操作的确便于推广。”我以为我的答案能让姜成叹服。但他还了我个更狠的。
“更深层的原因是巫师的最佩服的肯定是我，但他绝对不敢说，甚至不敢想。”
就在姜成得意之际，我抓住他，冲他说：“对，他一思考就是现在败给曾经，一表达就是老师败给学生。”
心领神会是我和姜成看似最不搭的两个人能为兄弟的原因。而我和君琦能成为恋人却仿佛没有原因。我明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看对方的眼神从克制的仰慕直接跳至魂飞魄散的爱慕。每天午饭时光是我们最美好的片段，没事就嚷嚷着减肥的她总是在我的怂恿和示范下吃得又快又多，接着就很轻松的被我骗到篮球场。刚开始时，我在她面前变着花样的耍帅，每一次上篮、投篮我都能顶住压力，让造型和效率齐飞。谁知道运动天赋超强的她看了一会儿投篮了，我又教了她运球，告诉她最基本的规则。当她知道带球撞人和阻挡犯规之后就直接找我斗牛，而我绝对斗不过她这头蛮牛。因为她总是带球往我怀里钻，然后反叛我阻挡，我带球她又往我身上扑，扑完叛我撞人，结果就是她罚球，她赢球。简单的游戏，我却输的无比开心。虽然这样的假球在旁人看来无聊至极，但我们却乐此不疲。我们很享受这样的冲撞，肆意地冲撞起青春的炽爱，即便天空泼下嫉妒的暴雨，也浇不熄我们爱的火花。
只剩一周就要期中考试了，我看出了君琦的紧张，其实我也很紧张，因为我们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分数能让我们鹤立鸡群也能让我们虎落平阳。但在她面前，我必须淡定，既要装出一种有了她就不在乎其他一切的气势，又必须暗自努力展示为了她能拿下一切的实力。那日下着大雨，饭后我们仍然到操场散步，可惜伞下应有的浪漫被考试前的紧张抹煞。在那种气氛下我自然地就和她约法三章，终于说出憋了好久的话。我停下脚步向着她说：“君琦，我们需要制定一些规则来更好地平衡我们的学习和爱情，”她点了点头，听我继续讲，“周一到周五还是以学习为主吧，我们讨论的绝大多数话题都要围绕着学习，每天中午除外，周末做完作业就放下学习进入我们的专属空间，好吗？”
“好嘛，我们这次一定要加油，一定要考好，要不然绝对会被送去补课的。”君琦的目光非常坚定，坚定里又带着几丝恐惧。
平常打情骂俏的课间也用来讨论问题了。虽然我深信邓奶奶的话，但我还是做不到自己来安排时间，毕竟生命中多了一份牵挂，对待梦想也只是从学长那里借来物理书，每天写完作业后看看书玩玩车。那天我们学习效率极高，多科复习试卷都做得得心应手。我们走上了正规，但我脸上微笑心里酸，给邓奶奶夸下的海口如何来收，好像没有梦的生活也可以很精彩。我不知道我已经走上哪条轨迹，也不知道这轨迹是谁留下的，我所思考的也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面对考试，我准备好了。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自然轻松地取得全班第一，让老师们和母亲欣喜的是我排在全年级第9名，这绝对是放牛班的传奇。可君琦却因紧张，排在了全班的第5，年级100开外去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不过她没哭也没闹，只是小声失落地说：“我爸又要把我弄去补课了。”
“不会的，你爸那么抠门，肯定不会的。”
“要你管，正好补课还可以复习知识，总比在家看电视和跟你胡闹强。”她终于在我的激将下原地满血复活。
我也终于找到与母亲促膝长谈的机会了。
一到家就发现妈妈正在炒菜，趁她不注意我溜进厨房偷了一个餐盘，赶紧闪回卧室，将一沓试卷折成扇形放在盘内，最后年级排名单折了一只小船放在试卷上面，激动兴奋地等着妈妈叫我吃饭。伴着一声“幺儿，开饭了”，我端着最独特的一道“菜”向妈妈走去，妈妈有些诧异地盯着我，我把我的“菜”放在餐桌中间，得意地笑着对妈妈说：“亲爱的妈妈，这是我用时半学期做的菜，菜名叫‘胜利起航’，请您慢慢享用。”
妈妈先看了试卷的分数，又小心翼翼地拆开“小船”，她反复地打量着“菜单”，迷失已久的喜悦情不自禁地涌回了她的脸颊，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好，好，祝贺，祝贺，我幺儿太厉害了，我幺儿长大了。”
“妈妈，”我紧握她的手，就像小时候她握住我那样，“我已经是青年了，不仅要涨个子，更要涨本事，这次考试证明了我的学习能力，但成绩好不等于本事大，老实说，社会实践这方面我比姜成差太远了，这才是我需要补的课，而不是我已经学得很好的语数外。妈妈，请你相信我，把时间还给我，我可以做得更好。”
“妈妈肯定愿意相信你，可社会实践这么笼统，你从哪里下手？”
“我小学不是和姜成一起卖过报纸吗，就从这儿再开始，不过这次我自己来。妈，我会提高学习效率的，就从这个月起把家教辞了，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不仅能锻炼我，还可以给我们家省下一大笔费用。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主动地生活，我相信我可以凭自己的实力摆脱被安排的命运。”
“其实我也明白了，补课真得没有多大意思，五天学不好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在两天就补好？但现在绝大多数学生都在补课，我担心你不补课会被歧视。”妈妈微微皱起的眉头把本就沧桑的皱纹挤得更深了。
“妈，你放心，你都不怕歧视，我又怎么会怕？今天所有的歧视都会成为昨日的尘埃和明日的仰视。”看她眉头一松，顾虑渐消，我跟进撒娇说：“妈妈，你一次小小的开恩完全可以深远地影响我的未来。”妈妈点着头，脸上升起一轮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一直肯定着我，鼓励着我，陪伴着我走到今天，也将一同步入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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