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雕琢人生
王老汉终于和纹身男和解了,赔了三万块。
王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这么窝囊过,好像不认识了这个世界。
王老汉今年68,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老来得子,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这阵子,王老汉遇到事了,楼上换了邻居,一位纹身男。
这些原本和王老汉没有什么关系。毕竟邻居如陌路,何况在城市。
自从纹身男搬来之后,王老汉的睡眠没有了保障。起初几天,楼上叮叮咚咚的重金属音乐声,穿透了原本就偷工减料的楼板,音节一个不落地钻进王老汉的耳朵,那激情无限的节奏感热烈地赶走了睡意,加上不时蹬踏楼板的脚步声,还有南腔北调、五音不全哀嚎般的歌声,让上了年纪的王老汗苦不堪言。
起初王老汉,心存侥幸,极为隐忍,心想:不可能每天都这样吧?然而,他的忍耐变成了煎熬,楼上的噪音就如新闻联播,从没有间断过。
终于,王老汉忍无可忍,被睡眠不足折磨到筋疲力尽,鼓起勇气上了楼,敲响了楼上邻居的大门。
然而,王老汉敲了好久,正待离开。门突然开了,魁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肌肉,纹着一条过肩龙,下身肥大的七分裤,脚上趿拉着拖鞋,眼睛还带着没有睡醒的迷离,大咧咧地站在门口,使劲把眼皮往上抬了抬,瞅了一眼门口的王老汉:“有事?”带着一丝嫌隙和不耐烦,还有被打扰睡眠以后的愤慨。
王老汉好像被这凶神恶煞一般的铁塔给吓住了,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小伙子,晚上,你,你能不能,声音小一点点?我年龄大了,睡眠不好,你看……”眼神不敢和纹身男对视,左顾右盼,声音里都带着结巴,还有颤音。
纹身男眼角稍微上扬,抬头纹突然被挤得深了许多,“知道了!”跟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就像门不是自家的一样。
王老汉被这“砰”的一声吓得浑身一颤,心里扑通一下,赶紧用手捂住胸口,不住地摩挲着,悻悻地转身,下了楼。“至少,人家答应了!”王老汉自我安慰一般地想着。
然而说到和做到之间的距离,好像就差了一层楼板。好像故意和王老汉作对,变本加厉,还多了酒瓶子的声音。
王老汉睡眠不足,精神越来越差,神经衰弱,被折磨地心力交瘁。
终于有一天,王老汉忍无可忍,战胜了恐惧,大晚上跑上楼去。愤怒好像能壮胆,王老汉这次敲门,“咚咚咚咚咚”,声音之大,把对面的邻居都敲了出来,探出头低声提醒道:“别管闲事了,我们说了很多遍,没用的。”
王老汉“嗯嗯”地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王老汉心想: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和你说个明白。
终于在一首歌结尾,音箱短暂的间歇,门呼的一下打开了。纹身男光着膀子,叼着烟,眼睛让烟熏得眯缝着,但依旧挡不住那凶光乍现,“老头,你想干嘛?想挨揍是吧?砰砰砰敲什么门?”烟卷随着纹身男的话语,不住地上下撅着,烟灰抖落,烟头的火光被气息吹得时隐时现,述说着纹身男的愤怒。
“你们,你们能不能小点声?”王老汉刚才的气势被纹身男这一通抢白,搞得无影无踪。“你听听,这样折腾,我都睡不着,快精神崩溃了。算我求你,晚上声音小一点好不好?”王老汉不自觉地鞠了一躬。
“神经病,关你什么事!滚吧,再敲门,坏了你赔!再管闲事我打你啊!”烟蒂被“呸”地吐在门口,滚到了王老汉脚旁,纹身男不耐烦地说道。
“砰”的一声,门又被甩上了。里面又传来了喧嚣。
王老汉又怕又气,又无奈,“哎”了一声,摇着头下了楼。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王老汉大声地“昂”了一声,使劲跺了下脚,好像只能和灯耍耍威风,发发怒气。
王老汉被逼无奈,后来报了警。
警察来了,王老汉跟着上了楼?使劲敲了好久。辅警说:“没在家?下次再来吧!”话没说完,门开了。纹身男气势汹汹走了出来,眼睛还带着睡意,目露凶光,要打人的样子。
恍惚中看到了深蓝色的警服,猛地睁开了眼睛,用手摩挲着身上的纹身,嘴上依旧一副轻蔑的口气:“怎么,有事啊?哎呀,王警官!”斜靠在门上,打着哈欠。
“邻居们告你扰民,大晚上的音响开那么大,干嘛?不能注意点,不是第一次了昂?”王警官提醒道,好像认识的样子。
“哦,知道了。真爱动弹。”纹身男懒懒地回答,语气透露着敷衍与不屑一顾,眼神却如鹰眼一般,盯住了王老汉,“真是事儿逼,老不死的!”
无奈王老汉今天有警察撑腰,好像来了底气:“你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我还告你。把我弄病了,你赔?”声音比上次高了半度,腰杆儿也似乎挺直了许多。
“你听听,你这老头说话挺有意思啊,你生病了,管我鸟事,你这不是想讹人么?”
“行了行了,以后要注意点!别惹事昂?”王警官打着圆场,教育到。
“知道啦!”纹身男有气无力地答道,“没事了吧?没事我睡觉啦!”纹身男打着哈欠。
“没事了!”还没等转身,“砰”的一声,表达着对这次来访的不满,把王警官也吓了一跳。
“你看看你看看,就这个态度,肯定白瞎。你们就不能管管他?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这么霸道?”王老汉对警察来了劲。
报警丝毫没有任何效力。音响照样每天响起,甚至声音更大了。
后来又打了几次110,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构不成犯罪,警察也懒得管。
有一次,王老汉当过兵的儿子回来了。王老汉一通诉苦,小王听了王老汉添油加醋地描述,义愤填膺,猛地站起来,攥着拳,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门都没来得及关。王老汉生怕出什么事,赶紧跟着出来,边走边喊,“”孩子!咱可不敢惹事……那人老高了……”跟着孩子,上了楼。
儿子“砰砰砰”地敲门,好像要把怒气发泄在这道门上。没多久门开了,纹身男怒目圆睁,手里握着啤酒瓶子,裸露着上半身,那条龙张着嘴,龙颜大怒一般,“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欠打了是吧?”纹身男盯着老头说。
“哟,还找援军了,怎么?瞅啥瞅?想打架?来来来!”纹身男说着,迈出了门口。欺身到了小王面前,足足高出一个头。
“你想怎么滴,说呀?怎么,怂了?”纹身男很嚣张,低头瞅着王老汉的儿子,手上一使劲,把小王推出好远。
王老汉本能地上前,“有事说事,你怎么还动手?”
话音未落,只见儿子猛地抢前一步,“砰”的一拳打在纹身男脸上,立马又退了回来。王老汉想拦已经晚了,血很快从纹身男嘴里流出来。
“你,你敢打人!”纹身男被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懵了,顿时没了底气,用手捂着嘴,吐了一口,血水里赫然看到两颗牙齿。“你把我牙打掉了?倒霉了你,等着赔钱吧。”纹身男恨恨地说,退到了门内。
“你再欺负人,还打你!”小王咬牙说道。
王老汉赶紧把儿子拉着,下了楼。嘴里嘟囔到:“小伙子对不起啊,等我,带你去看牙。”
“看个屁!倒霉!让他整天化妆黑社会,欺负人!”小王大声喝道。下楼一看,门被风关上了,爷俩都没带钥匙……
没过几天,王老汉被警察传唤了。到了警察局,儿子已经坐在关押室,一旁还有幸灾乐祸的纹身男。
警察大体说了情况:打掉两颗牙齿,属于轻伤,要么赔钱,要么刑事拘留,留案底。
王老汉一听,头都炸了:“赔钱?赔钱,赔多少钱?”
“5万!一分不能少!”纹身男抢白到,嘴里因为缺了两颗门牙,撒着风 ,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终于让他抓住了把柄。
“不给!就是坐牢也不给。”儿子很反感地说。
“你给我闭嘴!”“能不能少点?打掉个牙就陪五万么?”王老汉央求着纹身男,眼神望向警察求助。
“轻伤,是可以赔5万的,不过你们可以商量。”王警官轻描淡写地说道。
“5万!一分不能少。要么给钱,要么坐牢。”纹身男突然来了精神。
“我求你了,哪有那么些钱呀,是孩子不对,我现在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给你去看牙……”王老汉带着哭腔。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那时的威风呢?有钱不是?再打啊,来来来。”纹身男叫嚣着。
“欠揍!”儿子嘟囔着。
“你给我闭嘴!老汉呵斥着儿子。”“少点儿吧?2万行不行?我们错了,不该打人。”王汉诚恳地对纹身男说道。
“坚决不行!打发要饭的呢?这可是两颗牙呢。”
“您就行行好吧,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我是下岗职工,儿子才二十,当保安……”
“奥,保安呀!怪不得那么厉害。”纹身男瞥了儿子一眼,眼睛里带着轻浮和幸灾乐祸。
“要不少要点?你也是扰民在先。周围邻居告了好多次了。”王警官询问道。
“我又没犯法,打人可不行吧?这可是轻伤,最少五万!一分不能少。”纹身男强词夺理地回应道。
“那你们随便,你们自己协商。”王警官摊手道。
王老汉“砰”地跪在地上,“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少点,我们赔,是我们的错,你就放过孩子吧,他还年轻。万一留个案底以后怎么办呀。”
纹身男和警察都被王老汉的举动吓了一跳,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纹身男突然没了章法,是继续强硬,还是稍微让步?短暂的安静之后,“3万,一分不能少!”
“爸!你起来!……”儿子突然站了起来,要上前扶爸爸。
“闭嘴!”“好吧,3万就3万,说定了。”王老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好久没能爬起来。
儿子免了处罚。那之后的几天,楼上稍微清静了一些。但没过多久,又恢复如初。
王老汉赔了钱,身体被这阵子被折腾得终于住了院。儿子嘟囔着,一定要去报仇。王老汉想着那一拳三万的代价,狠狠地骂了儿子一顿。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后来王老汉想,还是搬家吧。
王老汉终于离开了自己呆了几十年的地方。
那天搬家的时候,在街角的啤酒屋,王老汉看到了纹身男,牙还没补上,还在大吃大嚼。马路对面就是警察局。
王老汉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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