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界碑

作者: 子蕴蕴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10:09 被阅读67次

  “你是谁?”

  “我是谁?”

  ……

  “好好活下去。”

  “我姐姐呢?我好像有个姐姐,可是我……我怎么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你没有姐姐。”

「一」青莲

  京城香火旺盛的京华寺后山,有一片众人皆知的禁地。

  那是当今圣上明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一片神秘静寂之地,无人知晓里面是何模样,多年来无人进去过。传闻入口有圣上的亲卫守卫,护卫森严。

  后山的入口,有圣上亲笔题的牌匾——青莲居。

  这便是地位尊崇闻名天下的大祭司居住之地。

  世人皆知琉亭的大祭司居于此。

  琉亭的大祭司——青莲。

  传闻中曾凭一己之力避去琉亭灭国之灾之人,其一身占卜之术出神入化无人能比。

  除了琉亭的皇帝,无人知晓祭司的模样。多年来,琉亭祭司本身的神秘,与其一身占卜先知的本领一样名重天下。

  “如果我妹妹还活着的话,如今也该及筓了。”

  “那时候,你还不叫青莲。”

  今晚月色却极好,鲜少相聚的两人于树下安榻。

  清闲的祭司一年到头大概都不会迈出山门一步,平淡度日,而独行的杀手却游走于各地,完成着一桩又一桩的生意。

  这是一年到头难得的几次对酌。

  许久未见的两人,却并没有太多要说的话。偶尔言及路上所遇,祭司想听奇闻,冷淡惯了的杀手却也只是说来几语,不及风趣,不知觉间竟也由月色扯起往事。

  那是算比较久了的。可以溯源到他们究竟是如何为友的一段过往。

  一个大祭司,一个杀手。

  身份悬殊,却难以想象的平和。

  言及当年,仿佛透过夜空又看到了这些年的蹉跎,杀手问道:“你可曾,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后悔?

  琉亭的大祭司想了想自己的一生,摇头道:“不曾。哪有那么多后悔的。”须臾又微叹气,“只是后悔没把她从族中带出来,我以为,她会安然的,无恙无恙,父亲给她取名如此本是求她此生安然无恙。”

  “若有一日我不记得你了,你还会愿意作陪么?”

  凉意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地,落到树下石几上随着放着的骨扇上,泛白凉色,杀手盯着看了会儿,笑了笑,伸手拿过骨扇,展开仔细打量:“当年你赠风白这把骨扇时说过的,风白都记得。”

  当年青莲以赠扇为报相救之恩,赠时便说——拿着这扇子,届时不管夜白在哪儿,青莲都能找到风白,待百年之后,你我再于地府相聚。

  “我亦然。”

  祭司不再言语。

「二」寻命

  喝了一夜的酒,停留了几天,风白又离开了。他向来来去随意得很,一年四季,停留没个准。

  风白是个杀手。

  杀手榜上赫赫有名的杀手。

  青莲居里向来冷清,青莲不喜人多,这里伺候的寥寥几人,还是皇帝执意要留下的。不过青莲爱洁,不愿接触人,伺候的人都就在外院,每日,也只有固定的时辰清洁内院屋子。

  这活气与否,青莲向来不在意。

  山中的日子,永远都是清净的。

  但过了些时日,山中却有人来访。

  于夜间来到,悄无声息地,房中灯烛微微摇晃了一下,冷气袭来。此时青莲刚端了壶热茶回来,换掉桌上的冷茶,重新倒了杯热茶握在手里,再倒一杯,放于对面。

  “既然来了,先喝杯茶吧。”她于桌几前坐下,随意地说道。

  书房半掩的垂帘后,转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青莲?”听声音是个女子。

  “居于此处被唤为青莲的,大概,只能是我了。”她低头吹了吹掌中的杯盏浮上来的热气。

  一问一答间,来人已从帘后走出来,略一犹豫,在桌前坐下。

  “阁下寻青莲何事?”

  “杀人。”

  年轻的女子,一身黑衣。受了伤。难怪空气中有血腥味。

  青莲侧头,瞧见了来人的容貌,有片刻的怔愣,忽而又笑了:“哦,杀我的啊。”像是觉有趣,再自言一遍,摇头兀自笑开。

  笑罢,她仔细看着来人,嘴角微微翘起,姿态随意,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这么多年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如你这般站我面前的,跟我叫嚣的,也不少,可我还是坐在这儿,更何况,你还是受了伤的。”浓重的血腥味,怕是受得不轻。

  “你试试便知。”

  此时外面有小跑的脚步声,两人俱停下的言语,不过片刻,脚步声到了门前,有丫头低声道:“祭司大人,方才有人闯进来了,您……”

  对面之人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袖中的匕首已握在手中,刃尖离青莲的脸不过一寸远,目光注视着房门。

  青莲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回了外面:“我知道了,无事,今日有些乏,你替我烧些开水备着,晚些时候我好泡脚。”

  “是。”自来是知晓这个主子的脾性,屋外的丫头悄然地退下了。待听得脚步声没了,青莲方才起身往内房走,走到一半示意女子跟上。

  女子跟上,步子有些缓慢。青莲听着她的脚步声,在心中估摸伤势。

  “你一个姑娘家,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内房有处理伤口的物什,那原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次倒恰好遇上了。端着开水进屋,青莲将之放在一边的盆架上,将处理伤口的物什拿出来放桌几上,坐在一旁。

  刺客处理伤口的手法极为娴熟。

  寂静的空间,祭司瞧着刺客满头大汗,却咬着牙不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开口。

  “我也杀过人,那天晚上我一夜噩梦。”她轻轻地笑:“我从前是怎么也料不到我会杀人的,但是没有选择,我有要保护的人。人总是这样无奈,你说呢?”

  她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向屏风后。

  “我乏了,你自行处理。”屏风后就是床榻,“但是我眠时不喜被打扰,命一条就在这儿,明日再拿也不迟。”

  大祭司脱去外衫中衣便准备上床安眠,仿佛全然忘却屋内共处之人是要取她性命之人。

  是自信,还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命?

  这地方被守得密不透风,她居住的地方却如此冷清,无人伺候,思及方才那婢侍也不见惊惶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起来是不怎么阴戾的人。年轻的女子望着屏风方向,突然想起往日自己主子对此人的形容——

  工于心计,心思诡异,为人狠绝,冷静自持。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天下纷争战乱安定俱在其一手间,引得周遭几国深深的忌惮。

  床上之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时常翻来覆去,偶尔还伴有低低的咳嗽。

「三」无恙

  这屋子里,很暖。

  淡淡的阳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满屋渐亮。

  触目可及的地方,地板、桌几、摆案等,皆是被羊毛毯所覆盖,内室有张贵妃榻,上面铺着狐裘。

  年轻的刺客在床榻边打量这床上安眠之人,匕首就握在掌中,负在身后,安眠之人闭目躺在狐裘羊绒之中,显得眉目苍白。这人显然极其畏寒。

  握着匕首的手抬在半空中,缓缓下移,停在青莲的喉间,却是堪堪停住了。

  她便是琉亭的大祭司。

  那个毁了她的家族的人。

  只要她死了,她的国家,还有周遭列国,就不用那么惶惶度日了。这天下……

  此时本该安眠之人突然睁眼,瞧着悬在自己上空的匕首,顺着匕首往上瞧,轻笑一声,眼里染上几分真假难测的笑意:“我给你机会,你犹豫作甚?”

  “你救了我。”

  青莲一把握住身前的匕首,从身前移开,仿佛毫不在意锋利的刀刃把手掌划开,她坐起身,拉开自己的衣襟,努了努嘴:“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像你一样,不太聪明,但我的侍婢,从未担心我的性命。”

  过于苍白的肌肤上,从肩到胸口,伤疤纵横显眼。洁白的衣襟,染上手掌的血迹。刺客愣了愣。

  皇帝派了那么多人护在这儿。

  “这你就心软了?”祭司嘻嘻笑着,却毫不在意,她下床,走到屏风前,一边穿衣问:“你多大了?”

  有些跟不上跳跃,刺客冷哼一声。

  “我有个妹妹,如果……大概和你差不多大。”背对着她,刺客看不清青莲的脸:“你让我想起了她。”

  青莲准备往外走,刺客的目光放在她的衣袖,有液体随着步伐滴落在地,那是鲜血。她的手被刀锋划伤了。

  这大概,就是不留的意思。

  “下次再见,我定不留情。”

  “等等,你叫什么?”

  “无恙。”

  听闻有刺客,皇帝来得很快。午膳前进了青莲居,一批补品,一阵关切。

  “无事,陛下不必担忧。”

  正好桌几上饭菜已经摆好,两人便一同用膳。

  “想来你最会想,外面如今不安定,你这儿倒是清净得很。”用膳一半,皇帝突然感叹道。

  “陛下是一国之君。”青莲微微笑道,“是有远大抱负之人。”

  “当初你如何会选择扶持朕?”

  “陛下注定是九五至尊。”

  这话皇帝是问过许多次了。每次答案俱是如此,从未变过。他当年落魄到被流放,却得眼前之人相助。破旧的小茶巷,这人拿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玉问他:“这块玉,是你的么?”

  收敛神思,他微微笑道:“你妹妹,有消息了。”

「四」出寻

  青莲是有一个妹妹的。

  妹妹比她小五岁,乖巧懂事,会疼人,生来便是家中之宝。

  后来族中长老的占出了一个卦象,她们姐妹中,一个会毁了袁氏,另一个却会救袁氏。谁有毁灭之力,谁有救天之能,长老不言。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后来多生变故,族人害怕她们姐妹会毁族,将她们一家被禁锢,她发了疯,杀了众多族人,逃了出来。那年雪下得很大,她高烧不退,藏在一个洞里,饥饿交集很多天了,都没有人来,渐近绝望时,她遇到了一个独行在风雪中的男子,那男子便是风白。

  “她在哪儿?”

    “越城。”皇帝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

  ——她的家乡。

  原来啊,这些年不是没怀疑过。她离开越城这么久,如今仍是要回去。

  青莲起身走向书案,转身回来之时手上拿了一纸信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她一并递与皇帝:“本想今日送进宫的,既然你来了,也好,过些时日,我是来不及送你出征了,若遇紧急,便打开这封信。”

  皇帝知这人是要立即动身的。他立刻明白:“你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已替你准备好了,过些时候……”

  “你放心罢。”不过是一具破败的身躯,她瞧了皇帝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只是届时……”

  皇帝对攻打清和的部署已有些时日,这一去,怕是不久后便会被战乱殃及。

  皇帝刚回宫,便有暗卫传来消息说祭司已出城。这么快?摆了摆手令暗卫退下,皇帝在龙案前坐下,望着殿外的天色,扶着额,突兀地笑了笑。

  这今日的天色,晚得早了些。

  祭司独身一人,行在去往越城的路上。一路快马加鞭,硬是在半个月内赶至越城。

  越城位于琉亭的北面,是邻国清和国的东南商镇,历年来都是邻国商贾来往之间货物停留的一个重要城镇,是清和国很重要的一个商贸中心。

  踏上久违的土地,祭司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烧得昏天暗地。

  她病得有些意识模糊了,辗转几次醒来,都隐约见着床边坐着一个人。想是烧糊涂了。后来有次醒来,却听有人低低冷哼:“你倒是出来得干脆,一个人都不带。”

  她张了张嘴,想叫一声风白,却发不出声。

  时隔多年,她倒是又承了杀手少之又少的善意。

  这具身子,倒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被杀手照顾了几天,她的烧大致退了,只是仍下不来床,病了几天,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上病态未散,一身的倦意掩不住。

  “倒是凑巧,你也在这里。”

  “若不是这次碰巧,你以为你能撑多久。”

  本来就……一旦魂灯草逐渐失了效用,那么副作用也就开始显露了。以记忆消退为代价,身体也随着衰败,直至什么都不记得,便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她从没告诉过他。撑不了多久了。

  病弱的祭司笑了笑,毫不在意:“我妹妹在这里,我就是想见见她。”她那时正打算报仇,袁氏一族却被倾覆,无一人生还。她不信,多少年的坚持寻找,才得到妹妹还在的消息。

  “你见到了又如何,以你如今这副模样?”不得不说杀手往日沉默寡言惯了,偶有多言,却也是尖刻得不留余地,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她会认你?不杀你就不错了。”

「五」再见不识

  等到祭司能下床行走,还未来得及去这城里转转探探消息,却很快的,传来了边境战乱的消息。是越城所在的州府,遭受战乱最严重的是与越城相邻的城镇。

  开战几日,清和的军队与琉亭的军队势均力敌,两方打得不可开交,暂时处于对平谁也不让谁的局面。不过数十里的距离,短短几日,战火便殃及到了越城。

  往日热闹的街道一下冷清不少,城外兵戈相见,城内居民足不出户。青莲居住的地方是皇帝事先安排好的,处于集市的外围,安静偏僻。

  祭司的身体渐有好转后,杀手一天到晚便难见踪影。

  祭司安心在别院养病。

  她向来浅眠,偶尔睡梦中,祭司能隐约感觉到床沿边有人站立,时有暖意拂过脸颊,但她迷糊中却睁不开眼。

有一日清晨,她早早地醒来,在院子里叫风白,一两声,没有回应,她转身往厨房走,转过檐廊,抬眼便见被呼唤的男子站在厨房门口。

  “许久都没有人同我一起吃饭了。”

  杀手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侧身让她进去。

  这一日,风白一直在青莲目所能及的地方。早饭,午饭,两人鲜少的同桌共食,下午又一同闲坐于屋外对饮。近黄昏,青莲在厨房,风白在门口站着。

  直到用完晚膳,两人于屋顶上赏月,月上中空时,她才突然开口:“今天是我生辰,我很开心。”

  杀手一愣。

  随即她又说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翌日便不见杀手踪影,青莲醒来,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的同时,也瞧见台阶下的不速之客。

“你终于来了。”祭司看着阶下之人,似乎有轻微的叹息夹杂其中,面色淡淡,毫无惊异之色。

  “你于此等我很久了?”来人冷着脸。

  “我知道你会来的。”

  “上次我便说了。”一步一步走近青莲:“再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青莲点头:“我记得。”她毫不畏惧直视着走近的杀手。

  “你可记得袁氏?”杀手沉声问。

  “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袁无恙。”

  “你可有遗愿?”

  “我了无牵挂。”祭司瞧着来人,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的笑意,薄淡却又真切。

  “这外面战乱纷争,你手上负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可有夜夜噩梦?你可知,有多少人无辜地被你残害?”新仇旧恨,让无恙有些心绪激荡,“你一手倾覆我袁氏一族三百二十余口,竟连幼童都不曾放过,你可有心?”

  “如果我说袁氏与我无干系,你大概也是不信的。”无恙哼了一声,祭司继续说道:“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那日清晨,那人也是这样说道。

  无恙讥笑:“关我何事?”

  青莲轻轻地笑了笑,眸色淡然。

  “袁无恙,世代占卜的袁氏家族的后裔,五年前袁氏倾覆,偌大的袁氏,只留你一人。”望向阶下的女子,青莲眼中讥讽尽浮:“你可知这世上,有句话叫有仇必报?你袁氏十年前置我妹妹于死地之时,就该明白,欠下的债,终归会还回来的。”

  “我如今本就毫无牵挂,恩仇从我断了罢。”青莲显得毫不在意。

  无恙瞧着青莲迈了几步,一步一步缓缓下阶,却不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几步间,青莲已到无恙的面前,她直视着来杀她的人的双眼,握住她拿着匕首的刀,往自己胸膛缓缓刺入。

  无恙被那双眼望着,一时不知如何动弹。

  对视过来的那双眼里,除了似有似无的,仿若看透人世间所有的笑意,什么神色都看不到,冷冷淡淡的,似裹着一层丝,将所有波动都裹在内,不让人所窥见。却偏偏又让人心生窥探的欲望。

  有瞬间的失神,却在一瞬间清醒。

  她低头望着自己被紧握的手,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冰凉苍白,刀身已经倾数没入,血色浸透了衣襟周围。这人却一声不吭,她讶然抬首,却捕捉到了青莲眼里尚未散去的悲郁浓色,清晰无比。短短一瞬,却尽数散去,青莲依旧面无表情。

  “你……”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里出现的漩涡太吸引人。

  “我是谁?”青莲问。

  “你是谁?”无恙呆呆地跟着重复。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我不认识。”

  “方才你遇到了不好的事,现在没事了。”

  “我没事了。”

  青莲引导着,一步一步重塑她的记忆。

  “好好活下去。”

  进行到一半,杀手却突然愣愣地问:“我姐姐呢?我好像有个姐姐,她让我等她,可是我……我突然记不起她的模样了。”

  祭司愣了愣,鼻尖泛起了酸,眼中有薄雾升腾模糊了视线,她笑了笑,伸手想摸眼前人的头,却顿在半空中,她说:“你没有姐姐。”

  青莲的双眼,是承了祖先的灵兆,从小便有以眼惑人的能力,只不过父母瞒得严实,无人知晓。

她们姐妹,虽然一胞所生,性子却截然不同,姐姐安静温和,事事温顺,妹妹性子跳脱,从小惹祸不断。长老的一个卦象,自然而然的,拥有毁灭之力的更像是妹妹。

  直到她发疯,杀了众多族人。

  才洗脱了妹妹的嫌疑。

  青莲。

  佛经里喻指佛眼。

  青白分明,无尘无垢,于浊世中窥望众生,宽恕轮回。

「六」别忘

  一个月的僵持。

  清和的君王突然暴毙,引起朝廷的混乱。

  此时清和的援军在半路被围堵,不过多拖了半日光景,琉亭最终破城而入。琉亭军队进城后,迅速占领城主府,军队军律严格,并无烧杀抢掠的情况发生。

  与此同时,一个士兵悄无声息地入了一处民居。

  “何人?”房门刚合上,士兵脖颈上便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一把骨扇。身后是个被压低了的男子的嗓音。

  “贺耀庭。”士兵转身,脱掉了帽子,抬起头,撕下一层面皮,露出一张显眼的脸来:“青莲呢?”竟是琉亭的九五至尊。

  谁也不知,这支近万人的军队里竟然藏着琉亭的皇帝。

  内间,窗前的贵妃榻上,躺着一个裹在狐裘里懒懒晒着太阳闭目安睡的人。

  琉亭年轻的帝王挽帘轻轻地走进去,正巧榻上之人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睡态安然的脸来。不是她。帝王抬头打量这四周,绕过屏风,床榻上空无一人。

  这偌大的地方。

  帝王突然折过身,疾步地走到挽着内室帘幕的人面前,急声问:“她呢?”

  杀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贵妃榻上,答非所问道:“她也是袁氏族人,你琉亭日后的祭司。”

  像极了被人安排好了的下一步,而安排的人,却不曾看到。皇帝心里突然慌得很。

  “我问你,她呢?”贺耀庭一手抓住杀手的衣襟,厉声道:“我问你,青莲在哪儿?”

  面前的男子,是一个国家运筹帷幄的九五至尊,本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人物,却也有惴惴不定的情绪的时候。风白沉默,目光放在榻上的狐裘,片刻后方才低语:“我不知。我也找不到她。”

  这么多年,青莲的模样早已大变,毁了袁氏,妹妹便是她在这世上你唯一念想。

  她寻妹妹,自始至终却都不是为了相认,而是相忘。

  袁氏风光太过,族中毁族之人的出现,纵使消息封得很好,却还是被清和的君王得知了,派人倾覆了整个袁氏,却独留了无恙。训练无恙这么多年,命江湖术士封了她脑中有关胞姐的记忆,令她只记得家仇,令她刺杀青莲,不过是更好地握着这颗棋子。

  所以青莲拜托他刺杀清和的君王。

  但他回来,却只见屋中趴在桌几上睡觉的女子,还有房中的交代了所有妥帖安排的一封信。

  此时,榻上之人悠悠转醒。

  “风白哥哥?”醒来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有些驽张的两人。

  叹了口气,风白伸手拂开自己衣襟上的手,“她叫无恙,是青莲的妹妹,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你护着她,青莲才放心。她只有这一个妹妹。”说罢,他朝女子招手,待女子小跑到他们面前,风白指着年轻帝王说道:“这就是你贺哥哥,带你回家的。”

  “好好照顾她。”

  贺耀庭低头,正对上一双好奇打量的眼眸,她有些紧张地低声问:“你来带我回家的么?”嗓音里,几分雀跃,几分紧张。

  皇帝一抬头,黑衣男子已消失不见。

  青莲自此消失,寻觅无影踪。

  杀手也不知道为何要寻找她。

  一日一日的,不愿意停下脚步。

  他想着往日对饮时,祭司曾说过的那些想去的地方。他开始经常想起那人以前的模样。那是和无恙差不多的一张脸,很相似,神情都不同。

  自来是很坚毅的一个女子。

  那人本是不叫青莲的。

  白薇。他知道她真名叫白薇。

  她也不是如今的模样。那年雪下得很大,他救起那个人时,她已被冻得奄奄一息。本是撑不了多久时日的,但她却服食了从族中偷来的魂灯草。

  魂灯草,使死人死而复生的药草。活人服用,却有万般意料不到的作用。

  整整七日,他看着她痛苦承生,容颜渐变。

  为了一场复仇,她宁愿犹如半死人一般,病痛缠身,没有痛感,受了再重的伤不会死。除非自我毁灭。

  她有法子寻他,地府也能相见。可若是她不见了,他却不知去哪儿寻她。

  在哪儿呢?她肯定是还在这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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