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连续数周的教学,向来不喜拘束的我,决心到这城市四周随意溜达。
可这里的一切我都再熟悉不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大楼,熟悉的人群……唯一不觉烦腻的,却是这里的美食。美食散发的诱人香味,我可以百闻。
附近有家面店,我恰巧对面食情有独钟,便预计在此解决我的午餐。
等餐时,我细细地观察了店内的人。正巧走进两位装修工人,年纪四五十,面色苍黄,目光浑浊,一身工服又破又旧。眼珠子四处翻转,他们在寻容身之处。
店内的其他人,都没有我这衣冠不整的陋习。
我招呼他们来我身边,他们一面坐下一面唠叨:“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
“不碍事的。”我说。
他们便坐在了我旁边。
“小兄弟,做什么工作?”其中一位与我攀谈。
“教书。”
“你瞧你瞧,这就是读过书,有本事的人,他干的活多体面!不像咱们,一天到晚,连吃饭时间也赶,真是寒碜!”他向另一位同行诉说,眼里透出向往的神情。
另一位没有话,只是埋头吃饭。
“我只是个穷教书的。”我说。
“那可也好。”
“师傅一月挣多少?”谈论许久,我才问。
“一万多一点。”
我吃了一惊:“装修行业,都这么高的么?”
“也不是。低一些的,有七八千。”
我愈吃惊了,随口说了句:“真羡慕你们!”
他们二人也很诧异,相互对视一会儿,几乎是不约而同,却说:“不,应该是我们更羡慕你。你以为,这一万多便是好拿的么?你有双休吧?我们没有!你有假期吧?我们没有!一天到晚,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不敢休息。请一天假歇息,别人便说我们懒,到头来没了这活,却还不是丢了自己的饭碗?我们干不了别的,冒不了这个险,冒不了……”
我貌似懂得了他们的悲哀,晓得了他们的难处。
这时,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吸引了我们的全部注意。远远地见,一个虎背熊腰,极有地位,拎着领带,用脚踹着;一个面黄肌瘦,似是下属,躺在地上,双手捂面,默不作声。
那两位装修工只瞄一眼,却转过头,继续诉说他们的苦衷。
我极不耐烦地说:“怎的?不去拉一把?这打得……也忒厉害了。”
他们无动于衷,却继续说他们的。
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让我无法理解:“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打架……犯法的!”
“打架?你管这叫打架?我告诉你,这不叫打架,打架是两个人的事,他们现在是一个打一个,这不叫打架,这叫领导处罚员工!”
另一位同行也补充说:“员工完不成业绩,还敢跟领导顶嘴,该打!我……我之前也被打过,算是涨了记性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起身向店外走去,却见得更现实了。那人睁着大眼,目光中也已有了血丝。我感受到他的愤怒了,以为他终于要起身反抗了,然而终究是没有。
托看客的忙,那两人终于停歇。然而我依旧不安。
眼前的世界终究变得陌生起来,我也终究忒不懂事了些。
傍晚,我回到学校,独赏圆月。
中秋节之夜,却还有皎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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