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舍城是一个佛教圣地,有很多佛址遗迹。佛陀涅槃前,曾在此长期居住修行。佛陀入灭后,有比丘说,现在没有人管我们,终于解脱了。这让大迦叶尊者十分震惊,遂有了七叶窟的第一次佛法集结,并在棕榈叶上刻下了摘要,这就是后世流传的贝多罗叶经。
相传,释迦佛与阿难曾在王舍城化缘,遇两孩童在沙土中嬉戏。其中之一见有僧人行乞,便抓了一把沙土放进钵内,说:这是麦面,送给你。释迦佛点头微笑,在旁的阿难不解,问释迦佛为何笑。释迦佛说这个小孩以麦面供佛,在我灭度百年后,他将统领一方,姓孔雀,名阿育,以正法治国家,还要广布我舍利,造八万四千塔,安乐无量众生,所以我笑。
王舍城,王的居所,在佛教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页,但如今已不复当年光景。它甚至都不能称作一个旅游城市,游人零星。事实上,我在王舍城旅行的三天时间里,大概只有我一个外来的闯入者。街上也看不到一个化缘的和尚,却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在温泉精舍门外就有一排“坐班”的乞丐,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怀抱婴儿的妇人。他们面前全都摆着一个金属大碗,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最多有一两枚硬币。相比于瓦拉纳西那些不缺施舍者的“富裕乞丐”,王舍城的乞丐显然要凄凉得多。那些老年人,全都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我只在癌症晚期病人的身上看到过那样的形体和面容。
温泉精舍也大有来头,佛陀曾在此以温泉水沐浴。我刚踏进温泉精舍,就有人过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往我额头正中央点了一颗红点,还往我身上撒了几滴据说叫“圣水”的液体。他说到里面参观必须有人陪同。我知道这是要钱的意思,我拿出50卢比给他,决定自己一个人慢慢看。
跟着他走到最里面。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集在一个方形的露天场所,男人们穿着短衣短裤,女人们穿着纱丽,围拢在几个大喷嘴旁边,轮流着把冒着热气的水从头到脚浇灌到自己身上。这就是此地独特的温泉沐浴。佛陀沐浴过的温泉,如同恒河水一样,在信徒的心中,充满了神力。
王舍城最有神力的地方,当然是灵鹫山。佛陀初转法轮后,来到灵鹫山的石窟中继续修行、宣讲佛法。在灵鹫峰顶,现在还可以看到当时的讲经台,佛陀在这里讲述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等多部佛经。
到灵鹫山脚可以乘坐马车。马车装饰豪华,车夫看起来都是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我有意要照顾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大爷的生意,于是坐上了他的马车。
似乎是因为我是唯一的外来者,人们对我这个稀罕物特别友善。每当我乘坐的马车经过,人们就热情地朝我挥手或者喊叫。我也向他们挥手、微笑,这种感觉就跟欧洲中世纪的贵族老爷巡视自己的庄园一样。
不知不觉就到了灵鹫山脚下,老大爷勒住缰绳,将马车停稳。他比划着表示会在这里等我,然后竖起右手的食指,表示会等我一个小时。他没有让我支付来程的钱,也没有让我交点押金,只说等我。他难道就不怕到时找不到我,或者我直接溜走了?
同时,我又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羞愧。我有这样一瞬间的念头,或许是因为我成长在一个大家彼此不那么信任的国家,为了避免利益损失,即使在熟识的朋友或亲人间,有时也会怀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而在这个没落的王舍城,我和这个车夫完全是陌生人,但他完全相信我下山来会找到他的马车,他会赶着马车载我回去,仅仅是因为“我们已经谈好了”。
我怕下山后找不到老大爷的车,于是拍了一张他跟车的合影,就告别他独自去登山了。灵鹫山并不高,我没有选择坐索道,而是走的古老的石梯路。
快到山顶时,山路上突然蹦出来五六只猴子,它们长着灰色的毛发,手脚和整张脸则全是黑色,跟我在大吉岭看到的是不同的猴子族群。有只大猴子直接坐在了我前面的石梯上,这架势,像是必须留下买路钱才让通过。有个过路的印度人吆喝一声,他们全都飞也似的蹦进了树林里。
山顶有块形如鹫鸟之头的大岩石,正是灵鹫山得名的原因。灵鹫山是佛教的圣山。据说佛陀曾在此地驻留了十二年,晋僧法显和唐僧玄奘都曾来过此地。山顶还有一座古平台遗址,正是当年佛陀讲经的地方。我看着残破的古平台,想象着当年佛陀讲经说法的情景。
站在峰顶,眺望着四周绵延的绿色,把拂面的山风吸进去,感觉整个身心都得到了净化。真是钟灵毓秀之地,绝佳修行场所!
从灵鹫峰下来,有一条岔路可以直接通到世界和平塔。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塔式建筑,由日本出资修建,旁边有一座日本寺庙。信徒们虔诚地围着塔顺时针转圈。
我在这遇到了一个四口印度之家(父母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父亲看到我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请求我帮他们在和平塔前拍一张合影。我举起相机,让他们站在我要求的位置,一连拍了三张。我把拍好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高兴地谢过我,然后就走开了。只是为了看看自己拍出来的样子么?真有意思。
我担心车夫等待太长时间,于是匆匆看了一下和平塔旁边的日本寺庙就赶紧离开了。为了尽快下山,我决定花钱坐索道下去。乘坐着下行索道,我端着相机给上行索道上的每个人拍照,他们全都配合地做着各种搞怪的姿势。我完全被他们的乐天的精神打动了。
山脚比来时停了更多马车。车夫们要么给马喂一些粮草,要么跟人闲谈,要么默默待着。我一辆一辆寻找我的车,但直到老大爷叫住我,我才认出他。他朝旁边的马车夫一边说话一边朝我努努嘴,大概刚才聊天提到了我,对那个人说我终于来了。他不紧不慢地爬上马车,扬起手中的鞭子,马儿飞奔而去。
下了马车,我又去逛了逛竹林精舍。相传,竹林精舍是迦兰陀长者皈依佛陀后献出的竹园,也是佛陀在创立佛教后所接受的第一片土地馈赠。佛陀曾在此长期居住,并且讲授了多部佛经。
从竹林精舍出去,我又逛到了日本山妙法寺。寺里传出和尚诵经的声音,低沉的撞钟声响彻在傍晚的树林里。我只在外面看来一眼,并没有进去。此时吸引我的是日落时分的云彩。
正当我尽情拍摄晚霞时,一个放牛娃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我眼睛一亮,迅速按下了快门。
那小男孩牵着牛逐渐朝我走来。他大概七八岁,穿着紫色的短裤,白色的汗衫,右手拖着牛脖子上的绳子。
我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他好像从来没有拍过照,看着跟自己的牛的合影,露出了满意而羞涩的笑容。
我离开他后,他就一直跟着我走。我又回头给他拍了几张照片,他更开心了,吆喝着牛和我并排走在一起。
一个他老爹模样的人出现了。果然是。他看来是叫孩子回家的,见孩子跟我在一起,他赶紧走到我面前,双手合掌,口中嚷嚷着不知道说着什么。他边说话,边指指自己的娃。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拉起孩子的手,把它交到我手里。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口里不停地说“No,No,No!”。他坚持了好长时间,在我的不断拒绝下,终于放弃。他对孩子说了些什么,就走开了。
我看到放牛娃脸上羞涩、难堪和渴望。
可是我真的没有能力带你走,更不知道怎么把你带出你的国家。
天色完全暗下来,街上亮起了灯。我找不到回旅店的路,于是问了一个店家,他向我指了指方向。我正走出去,他又叫住我,说他有摩托车,可以载我一程。
坐上他的摩托车,我很快回到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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