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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罚,我最厉害也最阴毒的一个招式
“求求你,不要杀我!”男人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他的肚子很大,像怀胎八九个月的样子,每每弯下腰,就能和地面紧贴。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是他的特征,他身上穿的是银白色的锦衣,腰间和手指上戴的是价值连城的玉饰,甚至连他那束发的紫金冠都要上百两银子。
这么个家缠万贯的人,却是靠着搜刮民脂民膏来逍遥快活的。
有人找到我,以心脏为代价让我除掉这个男人。
我没有受那人的心脏,他太虚弱,而且因为绝望和仇恨,他的心已经成了黑色,吃起来也没味道,还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的。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银子、珠宝……金子都可以!”男人还在求饶,在他身边是早已没了气的家仆。
那些为了保护他想要将我杀死的家仆。
我知道他们听命于男人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他们的命运在他的手里,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同他一起花着那些血汗钱,还替他教训这镇子上的百姓。
强抢民女、霸占田地、草菅人命、收受贿赂……
桩桩件件都足以把他关进大牢。
可惜天高皇帝远,在这个距离京城遥远的小地方,他就是这里的一方霸主、土皇帝。
坏事做尽、把人逼入绝路了,只会引来反噬,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听来的传说。
只要在子夜对着一盆水叩拜,并将最恶毒的咒诅讲出来,水若结冰,契约就算成立,否则就是失败。
找我的那个人,祈求我将男人灭族,甚至连襁褓之中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下的咒诅实在太大,超过以往那些人向我下的。
男人告诉我,那个人当着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他的面,强了他的妻子和九岁的女儿,并把他那奄奄一息的女儿投入湖底。
家产被霸占,连他自己也被男人的手下挑掉了手脚筋,成了个需要别人救济的废物。
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当下就结成契约。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与人结约了,在他之前还有数不过来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因各种各样的理由与我结下契约让我帮他们让某个人消失,哪怕他们最后也逃不过一死。
殷红的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狰狞可怖。
男人还在求饶,身体就跟涮子似的抖个不停。
“只要你不杀我,什么愿望我都答应你。”
我盯着他不说话,赤裸着脚一步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在我走过的地方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七月盛夏,房间里却冷得惊人,就跟深冬一样。
我盯着他硕大的后脑勺,挺想问他一句当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时,有没有想过今天。
只是眼下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给他点切肤之痛,他永远不会意识到他所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放心,我不会让你慢慢死去的。”我笑道。
他大叫一声,起身准备逃跑。
白色的冰从他脚下开始往上蔓延,他肥硕的身躯被定格住,如同脚底长了钉子那般。
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忍受着刺骨的寒冷,那是天罚,我最厉害也最阴毒的一个招式。
平时我都是以锋利的冰棱穿透被下咒之人的喉咙,直接见血封喉,既快又狠;可这次,我却要慢慢折磨他致死。
到最后,他全身都会被冰覆盖住,并且裂成无数的冰晶碎片,唯美而残忍。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招,只是太耗体力和精神力,每次用完,我都得要休息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冰已经蔓延到他脖子处了,只需再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完全被冻住。
对于他的求饶,我没有一点怜悯心,因为他不需要,也完全没有必要。
有些人,外面看起来是人,其实里面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个世界,除了太阳无法直视,就剩下人心了。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着站在我面前的男子,话都说不出来
“妖孽!住手——”
我听到有利器破空而出,呼啸着朝我的后背刺过来,我一个侧身翻滚,堪堪躲过。
利器钉在墙壁上,入墙三分。
我刚站稳身体,又有尖锐的声音传来,带着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决心,那力道大得连空气都变形了。
我抬起左手,并指夹住剑头。
这是柄桃木剑,专门用来对付妖怪的。
可惜……我不是妖。
桃木剑在我手中折成两半,前面的这一半被我扔在了地上,又滑到来者的脚边。
“怎么会?!”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也敢多管闲事?”我冷笑着转过身,“明哲保身不好……”
话语消失在唇边,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着站在我面前的男子,话都说不出来。
万万没想到,七年了,我还能与他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那次献祭后的屠村,男女老幼我都没放过,唯独放过了他。
此时的男人,眼神比以前更坚毅了,气质比以前更成熟清冷了,脸也更加地有棱有角,唯一不变的是他眼底的清澈,一如七年前。
“大壮哥……”话语消失在没入我胸膛的那柄破魔剑中,发黑的剑身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低头盯着那剑片时,又抬头望向一脸错愕的男人,嘴角漾开一抹笑容。
白色的精气被剑身吸收,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楚。
七年了,竟然还能再次见到我的大壮哥哥,那是我不曾想到的事。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扔了手里的剑,惊慌失措地朝我奔来。
我听到他在喊我的名字,撕心裂肺的、焦急的。
还好,我的大壮哥哥还记得我,哪怕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是被一阵鸟叫声给惊醒的,入目是一张盖了蚊帐的木床,有点破旧,却很干净。
空气里有股混了泥土的青草味,清新得沁人心脾。
被贯穿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只是稍微动一下,仍然会有撕扯般的痛。
我坐起身,穿上鞋子,披上衣服,慢慢往门口挪动。
这是一间山林小屋,有院子、有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还有个人工渠成的水池。
并且在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与我而言很熟悉的味道。
远远地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眼帘,青衫布鞋,肩上挑着扁担,两头挂着个筐子,脚步稳稳当当朝我这边快速走来。
隔着一道与他齐腰的竹门,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扁担顺着他的肩膀滑下去,里面的山货撒了一地。
我俩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遥遥相望,谁都没有主动出声,仿佛在较劲儿,又仿佛在确认。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忙活了一个上午,都白忙活了。”
我看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现的是如光芒般的神采。
如果说最开始的他是灰幕的话,那现在的他如同披上了层金光,连带着他周遭的事物都变得五颜六色鲜活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吗
中午的菜是山参炖野鸡、清炒小白菜和笋炒肉片。
香味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大壮哥哥和我坐在矮几上,他一直让我多吃点,还给我夹了根鸡腿。
我笑笑,顺从地将碗里的全部吃光。
他为了这一餐,从早上一直忙到正午,甚至手被刀割到了都不吭一声。
“再来一碗?”他问我,眼底透着些许期待。
我笑着摇头,“再吃下去就要撑了,补身体也不是这般补的。”
他微微愣了会儿,右手在后颈那里来回地摸,低着头腼腆笑道:“是啊,你现在不能大补,要循序渐进。”
等他收拾完碗筷离开时,我确定他去厨房洗碗筷后,赶紧挪到床边,拿出床底下的痰盂,将吃进去的全部吐了出来。
人吃的食物,对我来说有害无益,何况我还是有伤在身。
果然,好不容易愈好的伤口再次渗血,伴着千蚁噬骨般的剧痛,我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息。
门口响起慌乱的脚步声,那个奔去洗碗的大壮哥哥出现在门边上,手扶着门框盯着我。
见我摔倒在地,他急忙跑了过来,扶着我的肩。
“雪儿,雪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雪儿?那个七年来从未被提起过的名字,如今出现在了他的嘴里。
“雪儿?!”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竟是那么的轻松,好似我对他来说不过是空气般没有分量可言。
“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的两只手攀着他的脖颈,头靠在他颈窝间虚弱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喘了口粗气,微微抬高下巴凑近他耳边,吐气若兰,“难道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吗?”
他的身躯很明显地一滞,脸上的肌肉更是不自然地抖了抖。
“这样的我到底该怎么办,你不是很了解?”
他是降妖除魔师,对于我这一类魔物,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包括如何才能治好我的伤。
其实早在七年前他就知道化魔的我了,不然也不会跑去青山派当道士。
只不过他不愿去面对罢了。
怎么去面对呢?
在我双亲极力保护我时,他退缩了,还将我交给村里的巫婆成为天神的祭品;在我被众叛亲离时,第一个向我投石头的也是他。
“大壮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呀?”我退开几分,自下而上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前你对我可是很热情的呢,主动找我玩,还送我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告诉我我的名字很好听……还有好多好多……怎么这次如此生分了呢?”
他不看我,但我能感觉得到那双抱着我的,曲成拳头的大掌,哪怕我看不见,也必定是青筋裸露的。
“大壮哥哥……我好痛啊……”
这句双关歧义的话果然令他破防,我感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我脸上,又滑到我的脖颈儿里,变得冰凉。
他抱着我一步步往前走,直走到床边,又弯下腰将我轻轻地放在床上。
黝黑粗糙的双手撑在我大腿两侧,他垂着头望进我眼里,“你吸吧,吸到你满意为止。”
他的眼神认真而痛苦,却没有一丝的怨言,仿佛被我吸精气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股恶心感从我心里涌出,我用尽力气推开他,脸别到一边不想去看那张让我厌恶的脸。
“我怕脏了我的口。”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如死一般寂静。
良久,我才听到他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劈柴。”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的
入夜,水盆似的银月高悬。
万籁寂静,偶尔会有几声蛐蛐的叫声从草丛里传来。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空腹的饥饿感和伤口腐烂带来的灼热感令我无法入眠,人间的草药对我的伤口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不想死,至少现在还不想。
突然,我听到一阵老鼠叫声,逐渐涣散的精神一下凝聚了起来。
虽然这小东西顶多只能塞牙缝,但聊胜于无,能支撑我到山下就行。
吸了老鼠精气稍微恢复了点气力,我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运起轻功快速往山脚下。
山间人家睡得早,此刻已是一片黑暗,银色的月光倾洒在各家各户的房顶上,好似下了场白雪。
我凝神静听,很快捕捉到鼾声之外的异样声响。
循着那声音我很快来到山村最后的一座茅草屋前,里头除了压抑的哭声,还有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
我的头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穿过窗户往里,缠在男人的四肢和脖子上,并将他提到空中。
他只发出一个音节,就发不出来了。
我出现在他面前,从他惊恐的双眸中,我看到了他瞳仁里的那个身影。
被打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半边脸都是血,屈膝环抱住自己,不断地发抖。
“这个仇,我替你报了。”说完,我张开嘴,吸取着男人的精气。
一股股灰色的精气从他嘴里出来,那是混着臭鱼味的腥臭味道,是蝇虫最爱的味道。
行为越恶的人,精气的味道越臭,对我而言却是滋补佳品。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的精气,不但能让我的功力倍增,而且还能使我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除了味道不好。
“雪儿!”房门突然被破开,我的少年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看着我,一如七年前他躲过他父亲的视线来我家找我玩时。
只是他的手里提着的是那柄将我穿透过的破魔剑。
男人已被我吸干了精气,成了具黑色的干尸,大张着嘴面目可憎。
没了头发的支撑,他一下摔在地上,手脚断裂。
“你?!”
我戏谑地盯着他,嘴角挂笑,“大壮哥哥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明明我已经很好地隐藏我的气息了呢。”
“雪儿,你为何要杀人?”他冷声质问我,月光下他的脸扭曲而痛苦。
“为何?”我反问他,“是啊,为何呢?”
“我是魔,杀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怎么,大壮哥哥想要为民除害吗?来啊,往这里再刺一剑,这样我立马就能灰飞烟灭了。”我指着之前被他刺中的地方对他道。
他看着我,努力压抑住他悲伤的情绪,“雪儿……你知道的,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杀你的。”
我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不到半臂时才停下。
仰起头望进他那对依旧清澈的眼里,我无比刻薄道:“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的。”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底的哀愁如潮水般涌出,可我对这样的他只多了厌恶。
头发如无比锋利的钢针,挑掉他手脚筋的同时又刺穿他的胸膛,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殷红的血从他嘴里喷出,喷在了我脸上。
我闭着眼,感受着那股温热,又冷眼旁观着他那如破抹布般倒地的躯体。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解脱,那神情就像在说,他对我所犯下的一切已经得赎了。
呵,天真!
如果你真想赎罪,那你就做我的狗
“来,把这碗饭吃了。”将鸡腿饭放在他面前,我俯视着他道,“你快五天五夜没有进食了。”
躺在床上的人目光无神地盯着头顶,好似在上方有什么值得他看的东西一般。
如今的他双颊凹陷,嘴唇皲裂,头发也是乱糟糟如同杂草一样,完全不见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倒像一只丧家之犬,眼底都是灰暗的。
我将他囚禁在雪域宫已经近三个月了。
自从被我挑断手脚筋后,他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当时我掐准了时间在他面前吸食了另一个男人的精气。
那是如墨般的精气,令我精神抖擞,我听到他在那里怒吼,让我停手,不要再作恶了。
我没有停,直接将男人吸得只剩一具黑色的骨架,虽然那味道令我几欲作呕,好几次差点儿吐出来。
等我吸食完,他也喊累了,躺在床上像搁浅的鱼喘息着。
这还只是开始呢,我隔三差五地会带一个男人回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吸精气。
他越痛苦,我越兴奋。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渐渐的,他对我吸食精气这件事变得麻木、无动于衷了,好像被他知道了我的特殊癖好似的,接连好几次都是如此,我也就没了兴致。
知道这样的他能拿捏住我后,从那天开始,他以绝食来控诉我的残忍,还有他对我的反抗。
“你吃不吃?”见他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异常的愤怒,捏住他消瘦的下巴迫使他看着我。
我弯下腰与他面对面,鼻尖抵着鼻尖,“你若不吃,我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同门师兄弟一个一个地死在你面前。”
“你知道的,我言出必行。”
如此亲昵的动作,说出来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他眼里忽然有了光芒,却是无比的悲伤和凄凉,他涣散的眼神满满开始聚焦,直至盯着我的眼睛,嗫嚅着嘴唇,“你……何苦要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我眯着眼睛,扬起手重重地扇在他脸上,直到把他的脸打偏,掌心火辣辣的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折磨我自己了?”
“现在人一听到我的名字都害怕到瑟瑟发抖,我叫谁生就生,叫谁死就死,我会作践自己?至于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你恨我……我知道,雪儿,如果我说对不起,请求你的原谅,还来得及吗?”
我愣愣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大壮哥哥,你自己觉得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我又怎能奢望你的原谅?”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泄愤的话,我心甘情愿,我只求你放过你自己。”
听听,多么诚恳的语气,多么真挚的感情,多么卑微的态度,仿佛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他才是普救众生的悲悯者。
“我不会杀了你,放心,你会活到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你会亲自送你的师兄弟、你的师父上路……”
“雪儿!”他用尽力气把床板拍得啪啪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头是岸。”
“你那么的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我冷冰冰打断他的话,“那是以前,你知道的,那个善良的雪儿已在七年前的那场祭祀中彻底死去了。”
“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物罢了。”
“如果你真想赎罪,那你就做我的狗,我让你往东,你就绝不能往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否则……青山派那些人,我会一个个地屠尽杀绝。”
以前他不信任我,现在他仍然不信任我
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心甘情愿地去当一条看门狗。
我给他吃剩菜剩饭,他全部吃完,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我让他去抓人,他真的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我让他砍下一根手指,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本该是我想见的事,值得庆祝才对,可真的实现了……我却迷茫惆怅了。
并且对垂眉顺目的他多了数不清道不明的深沉的厌恶,一刻都不想看见他。
我开始频繁地外出,也开始带不同的男人进到雪域宫,当着他的面同那人亲热,又在亲热完后将那男人灰黑色的精气吸食完。
他对这一切似乎有了免疫,佯装不见。
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无法再掌控他了,他成了具只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怄得要死。
他怎么可以对我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呢?他不是最嫉恶如仇的?
我想不懂,也不想去想,索性天天以酒当水,过着醉生梦死般的生活。
直到我抓了青山派的一个弟子扔到他面前,他那无波无痕的脸上才终于有了松动,成就感也开始回到我身体里。
就该是这样的。望着他脸上震惊又复杂的表情,我感到一阵快意。
“周师兄!”他对着跪在地上被全身五花大绑的瑟瑟发抖的男子道,“你怎么……”
男子猛地抬起头,大喊:“李师弟,救我!杀了这个妖孽!”
“雪儿,为什么?你抓其他的人我都没有意见,你当着我的面吸光他们的精气,我也不说你一句不是,可你为何!为何要抓我的同门师兄?!”
这是他多个月以来头一次这么辞严义正地指责我,他的眼底不再如一潭死水,而是有了名为震怒的情绪。
“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我跳起了眉,赤着脚走近他,“你真觉得我在滥杀无辜?”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所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可他此刻的反应还是令我心寒。
他对我的信任,远远不及一个同门师兄。
是啊,其实这才是他。
以前他不信任我,现在他仍然不信任我。
“雪儿……”他突然向我跪了下来,俯伏在我脚前,以一种失败的虔诚者心态用额头抵着我的鞋尖,“雪儿,我求你放了他,不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垂着眼,冷冷看他,“哪怕,我是在为民除害?”
他的身子剧烈地一抖,却仍然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下山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我厉声质问他,“逼良为娼、给富人养小鬼、草菅人命、弄虚作假……所犯之事罄竹难书,这样天理不容的人你还要替他求情吗?”
他趴伏在地,沉默良久,“如若属实,青山派自会内部肃清。”
内部肃清?我笑了起来。
“两年了还不够青山派调查解决一个败类?建造如此金碧辉煌之殿宇的钱从何处而来,你真的一无所知?你所守卫的已经从根部烂了!”
望着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脸,我后退了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大壮哥哥,想不到连你都成了是非不分的人……也是,七年前能够把我交给那些人,还有什么是你没法做到的呢?”
“终究是我对你期望太大……”话还没说完,我身子往侧边一闪,躲过那几枚破空而出的毒针,又抽过墙上的那柄剑,一剑刺进周全的胸膛。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看到大壮哥哥变了好几变的脸,从对我的担心转为震惊,最后才变为不敢置信,“你杀了周师兄?!”
我将手里的剑扔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那又如何?你要把我交给你的掌门吗?”
他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有难以置信,有痛苦也有纠结。
“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信手拈来而已。”撂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不能称之为吻的吻,更像是两头野兽间的较量
半个月后,天下起了鹅毛大雪,片片厚重的雪花降落在雪域宫四周,很快地地面上酒攒起了一层一尺厚的积雪。
醉酒后的我歪歪扭扭地倚在门口,望着这漫天飞雪,思绪万千。
七年前的那一晚也是如此。
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六月,如今正好是冬季而已。
我光着脚踩在雪地上,一头白发披散在我身后,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雪很快盖着我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裳,在我身后是一排细碎的脚印。
一把油纸伞撑开在我头顶,一件白色的银狐皮裘衣披在我身上,一双宽大黝黑的手替我细心地打了个结,又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
他与我并肩而立,将我那被风吹乱的鬓发勾到我耳后,动作轻柔,“外头天寒地冻,我们回屋里去吧。”
我被大壮哥哥一路牵着回去,在我的寝宫里,已经燃起了火炉,房间被熏得暖暖的。
靠在软塌上,我准备去够矮几上的酒瓶,在手指距离那酒瓶只剩下一公分时,酒瓶被抢走。
抬眸,我对上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纯净眼眸,听他用温柔低沉的嗓音对我说:“你不能再喝酒了,伤身。”
我勾唇笑了下,“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你不恨我吗?”
这是我们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对话,从我杀了周全后,我俩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便每天会见面,即便他依旧会给我准备三餐,我们也形同陌路人。
“雪儿,”他唤我的名字,好似流过岩石的清泉,悦耳动听,“我们不要再伤害彼此了,我们和好吧,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这么说,可是……我们本应该好好相处的。”
我盯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良久叹了口气,“好啊。”
他抬头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以为听错了,表情很是复杂。
“我也不想计较了,何必呢。”
“雪儿……”他望着我,眸光流转,“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醒酒汤很快被端了上来,他跪坐在我面前,用汤勺细心地喂我喝,那专注而深情的神情,仿佛我俩是一对情人一般。
碗里的汤还剩一半,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里迅速抽过碗,仰头倒进嘴里,一只手拉下他的脖子,扬起下巴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应了上去。
汤水从我口里渡到他的嘴里,耳边传来我俩吞咽的咕咚声,我的舌抵开他的齿,又扫过他的上颚,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眼底。
他由一开始的惊慌、害羞,到最后的反客为主,掌握主导权,这不能称之为吻的吻,更像是两头野兽间的较量,谁也不让谁。
衣服滑落我的肩头,露出我白皙的肩膀,我俩一同滚进软塌里,他欺身压在我身上,指尖从我的脖颈处往下划,点燃一处又一处的火焰。
室内温度升高,在炉火逐渐熄灭的情况下,他在我耳边压抑着喘息,额头青筋裸露。
撕裂的痛楚从底下传来,他撑在我头顶上方,脸上的震惊难以言喻,“你……”
汗水划过他刚毅的脸颊,又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到我胸前,我忍着痛对他咧开嘴,手指描摹着他的眉,“便宜你了。”
“雪儿……雪儿……”他抱着我,一边呼唤我的名字,一边极尽温柔克制地驰骋,“雪儿,我爱你!”
情到深处,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却换来他更加疯狂地占有。
一晌贪欢。
浑身的酸痛与不适让我逐渐清醒过来,如目之处是他安详的如同婴孩般的睡颜。
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霸道地箍着我的腰肢。
身体像被揉了一整夜的面团一样,酸痛难耐,偏偏我却极度贪恋这难得的安宁。
如果……
如果我是个普通女子的话……
我自嘲地笑了笑,拿掉那只箍住我的铁臂,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炉子里的银碳早已烧尽,此刻是一堆凉透的煤渣。我重新取了几节银碳,用火折子点燃布帛,才将碳扔进去。
身体被人从后头拥住,滚烫的唇舌在我的脖颈处流连。
“怎么起来了?”他的嗓音透着纵欲之后的沙哑。
我纹丝不动,任由他继续惹火,“戏还要继续演吗?没演够?”
他抬起头,不解地望着我,“你在说……什么?”
我转过身面对他,以最甜美的话语说着最冷酷的话,“那碗醒酒汤,你不是放了化功散?”
这就是你效忠的门派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雪儿,你听我说——”
我冷漠地推开他,后退一步,“他们已经在雪域宫弄好了埋伏,就等着你出去的那一刻将我来个瓮中捉鳖,大壮哥哥,在你跟青山派飞鸽传书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雪儿你听我说!”他抓着我的肩膀,指尖用力,语气诚恳,“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师尊跟我保证过,等把你的一身修为打散,他们就会放你走。”
“放我走?”我看进他眼底,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不由得大笑起来,“大壮哥哥,你何时变得这般愚不可及?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没了修为一个孩子都能轻易把我杀了,把我放了跟杀了我又有何区别?”
他连忙否认,边摇头边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雪儿,师尊答应会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到时就只有你和我……”
我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也打散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空想。
“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心善,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愚蠢,”我的眼神乍然变冷,“只可惜呢,等你出去,你看到的不是你的师兄弟,而是他们的尸骨,没想到吧。”
我往前一步,手挂在他脖子上,凑近几分,两唇几欲相叠,“雪域宫周围都是毒物,如今外头冰天雪地,它们就藏匿在雪里面,不然,为何直到今日,都没人敢擅自闯雪域宫?何况就算他们进了又能如何?外头的机关也够他们尝尝鲜的。”
他瞪大眼,震惊、彷徨、无措还有悔婚,各种情绪揉杂在一起,最后化作一记悲鸣。
我被他掀翻在地,他那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那双黑色靴子还在矮凳旁边,昭示着之前的荒唐迷乱。
一大口血从我嘴里呈放射线喷出去,我感到身体里的魔力在迅速流逝。
那碗醒酒汤,并不是只有化功散,还有刚出生的至阴孩童的脑血。
青山派为了除掉我这个魔物,不惜牺牲无辜的婴孩。
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只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的。
“师尊!你答应过我的,会放她一条生路!”他那替我求情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她杀我那么多弟子,差点灭我青山派,这样泯灭人性的魔物,怎能让她继续存留于世来害人?以她的恶行,就算是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师尊……师尊!”
“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杀!”
房门被一脚踹开,我看到他的身体如同破败的娃娃,滚到我身边。
房间里有一股恶臭味,那是我功力散掉发出来的味道,也是曾经那些被我吸掉精气的人的味道。
我看到一个道士打扮蓄着白色山羊胡,浑身是血的老者提了柄破魔剑闯进来,他一半的脸色发黑,那是他中毒的象征。
只要他整张脸都黑了,他将化作一滩尸水。
我强忍着剧痛,跟“老朋友”打招呼,“张自新,别来无恙?”
张自新眯着眼打量我,“托你的福,老道最近都在猛练修为,为的就是取你狗命!”
“怎样,至阴之血让你很难受吧?身体里是不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是就对了。”
我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张自新啊张自新,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以为新生儿的至阴之血能给我带来伤害?你怎么不想想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又是谁透露给你的。”
他顿了会儿,道:“这不是古书上记载的?!”
“古书上可没记载用的是谁的至阴之血,何况至阴之血,只会帮助我……提升功力!”我五指成爪,紧紧扣住他的脖子,同时亦吸取他的精气。
一股强烈的腐蚀感从我肚腹中传来,我大叫一声放开张自新跪倒在地。
豆大的冷汗从我额头渗出,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杀了前掌门篡夺了掌门之位,霸占前掌门妻女,怂恿弟子去民间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坏事做尽的张自新,竟然是纯阳之人。
阳克阴,即使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我损失惨重。
张自新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不经得意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你不是想要吸我精气吗?来啊!吸呀!随便吸!管够!”
“冯田的百年功力再加你的血肉,我张自新终于要迎来得道成仙的时候啦——”
我望向一旁震惊到无以言喻的大壮哥哥,“说你愚忠你还……不信,你看看,这就是你……效忠的门派,你尊重的师尊……”
“废话少说!在老道面前,你不过是条蛆而已,”张自新站在我面前,阴恻恻道,“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死有所得,待你助我完成最后一次练功,那也是你对这个世道的行善了。”
“妖孽,纳命来——”破魔剑破空而出,带着他大业即将完成的疯狂与扭曲。
剑刺入我的肩膀,将我牢牢地盯在地里,蚀骨之痛袭遍全身,同时被刺的地方有焦灼味散发开来。
他说,他再也不会丢下我了
“妖孽受死吧!”张自新从腰间抽出一条龙筋,准备往我身上招呼。
龙筋是魔物最怕的利器,偏偏又是在我最软弱的时刻。身体被龙筋缠住,此刻的我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身体上的血被龙筋吸收,很快地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张自新兴奋到扭曲的脸毫不掩饰他的垂涎,“老冯诚不欺我,龙筋果然能吸魔物血肉,有了它我就能长生不老……”他的话消失在穿透他胸膛的匕首中。
龙筋被大壮哥哥扯下,我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时被一把捞起。
“雪儿、雪儿!你怎么样?”他想要拨开我的头发,却被我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明明虚弱无比的我在这最后关头,也不愿他见到我最丑陋的一面。
“现在的我……已经、已经是一头,真正的……怪物了……”我喘着粗气吃力道,这把嗓音苍老而沙哑。
因为龙筋,此刻的我已成了皮肤干瘪、满脸皱纹,还有老人斑的老妪了。
因为龙筋,我成了连说话都很吃力的废物。
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低声呓语,“雪儿,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你走吧……”我边大口呼吸边极力挣脱他的怀抱,“其他门派,都在……在往这里,咳咳!过来,雪域宫注定,注定要被……倾覆了,你、你赶紧走,柜子,柜子那里有机关,地下暗道……通往,咳咳!通往外面的树林,你赶紧走……”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柔情似水,仿佛一潭深泉,将我溺毙在其间。
“雪儿,这次我绝不会丢下你了。”
雪域宫的地下暗道是三年前我抓了一批人来修建的,自然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暗道修建完毕,他们便成了我的滋补灵粮。
墙壁上被涂了层特殊的涂料,常年亮着点点荧光,就跟夏夜里的星空,璀璨夺目。
除此之外,墙壁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摆件,有草编蟋蟀、干花花束、花环、葫芦瓢等等。
“大壮哥哥,你看那些……”我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想抬起手,却发现只是我这个动作我都无法做到。
我的身体已经老得不像话了。
“雪儿,不要讲话,出去后我就给你抓坏人!”他背着我,脚步飞快,“我知道的,你一直在用你自己的方式肃清这个世道的不公,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治。”
“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善良又嫉恶如仇……放心,等你好起来了,我们一同扭转事态,我抓坏人,你吸他们的精气,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三个……你一定要等我!”他的语调沉重而急迫,仿佛在告诉我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我建一座小屋,有卧房有厨房,还有一个大院子,就跟你的老家一样,篱笆周围种满你喜爱的夕颜,白天我日出耕种,日落而回,我们还要生一堆孩子!不,不是!一个就够了,一个就好,一定要像你。”
“生儿生女都好,我会告诉他,你是这个世间最美最善良也是最伟大的人,我会告诫他勇敢,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退缩,不能像我当初那样……”
“大壮哥哥,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我抱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头,“即使救活了,那也是废物一个,无法存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活下去的条件……”说到这儿,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明白的,不论我行再多惩恶扬善的事,也改变不了我是魔物的本质。
“你明知那碗醒酒汤有毒,你为何还要喝下去?”
手背上滴落着滚烫的液体,与我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似远似近。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努力抓住涣散的意识,缓缓开口,“只要……是你给我做的,哪怕……是鸠酒,我也……甘之如饴……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逃出去后……你把我的头割下来,跟那些帮派的人说你已杀了我……恶人我来当就好了,你……可以有属于你的天地和生活,不是我……”
“我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能落入那帮人的……手中,你把我……挫骨扬灰也好……一把火烧了也好……就是不要让他们……得到我……”
“大壮哥哥,我好冷啊……明明我叫雪儿,我却惧怕寒冷……我想睡一会儿,等到了你再……叫醒我……”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他停了下来,并且我被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
一手粗粝的大掌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更多滚烫的液体滴落到我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悲伤的气息,那么的浓郁,化都化不开。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雪儿,你好好睡,累了也没关系,我很快来陪你。”
房间角落里,两具烧焦的尸体靠坐在一起
百年后,一对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闯进暗道,原是少女在追着一只兔子时,不小心从山腰处滚了下来,少年为了救她,也一起跌落。
脚步声在暗道里显得突兀而诡异,梳着双丫髻穿一身粉衣的少女缩在男孩背上,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瑟瑟发抖。
暗道的墙壁上有点点荧光,虽然昏暗,但至少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你看看你,兔子没追到,倒是把自己给弄得一身伤,你要小兔子,我买一只给你便是,干嘛非得抓野兔?”将背上滑下来的少女往上颠了颠,少年不悦道。
他长相俊朗,剑眉星目,一身浩气和沉稳,就连训人时都带着大人训斥小孩的腔调。
“我也不想啊,可是它对我摇尾巴哎……”少女撅着小嘴嘟囔,耳垂上的琉璃耳坠子随着她不满地晃动脑袋而来回摇荡,“你有见过小兔子对你摇尾巴的吗?”
“兔子摇尾不很正常?你就是贪玩!”
少女嘿嘿一笑,“谁让我娘把我关在房里不许我出去,你不知道我都要憋出病来了。”
“咦——这里怎么会有个房间?”她的惊呼声引得少年抬起头,“你放我下来,我去看看,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面对她的好奇心切,少年挑眉,“脚不疼了?”
少女尴尬地笑了笑,手脚并用地从他背上滑下来。
这个房间里,不光家具俱全,还有很多的摆件,特别是桌上的那枚草编蟋蟀,活灵活现的。
“这里有人居住过?啊——!!”
一声尖叫引得少年跑了过去,刚好与逃出来的少女撞了满怀。
“怎么了?”
“那里……那里有两具、两具烧焦的……尸体,啊啊啊啊啊——”少女边叫边往男子怀里挤,身体抖个不停。
少年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手紧紧揽着她,安慰道:“不怕不怕,死人而已,又有何惧?”
说着,他带着少女往里走。
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过去一探究竟。
房间角落里,两具烧焦的尸体靠坐在一起,其中一具尸体脑袋枕着另一具尸体的肩膀,腰被紧紧搂住。
眼泪毫无征兆地划过脸庞,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悲伤。
“你怎么哭了?”少女感到脸颊湿湿的,抬头竟看到少年在哭,不由得好奇道。
少年猛地回过神,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瓮声瓮气回道:“没事,可能空气不流通,眼睛酸涩。”
“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俩。”说着,他背起少女,再次去找出口。
好不容易走出暗道,少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草地上休息,他身上的汗水将他的头发浸湿,却掩盖不住刘海之下那对坚毅的眸子。
外面夕阳西下,暖橘色的日光将身旁少女那头白发染成了淡金色。
他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发,好似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吧。”
少女一愣,转而挽着他的手臂笑道:“嘻嘻,你都把那群人打趴下了,谁还敢来欺负我,而且……”
见她娇羞地垂着脑袋,他不解地歪着脑袋。
“他们都叫我嫂子……哎呀!讨厌啦!”少女说着准备跑开,却忘了她还有伤在身,身体一斜往前栽去。
身体被一双铁壁揽进怀里,一个旋转间,她被迫与他面对面。
“那你的意思呢?”
“什么……什么意思……”少女羞红了脸,眼睛四处乱瞟。
少年低下头,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你是怎么想的?”
夕阳照进他黑曜石般的眼里,那双眼深情而温柔,像广袤无垠的大海,将她包围起来。
“我……”贝齿咬着嘴唇,少女的脸堪比山间的映山红,娇艳美丽,“我还有两个月才及笄……”
闷闷的嗓音压制着喷涌而出的羞涩,少年盯着她的脸,压下心中狂乱的兴奋,亲上她光洁的额头,“好,待你及笄那天,我就来提亲。”
林间小道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少女趴在他背上,想起洞里的那两具焦尸,开口问:“你说那两个会是什么人呢?我总觉得他俩是殉情之人耶。”
“我听我爹说,这里曾经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她有个很爱她的道长,道长为了替天行道就把她杀了,又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就选择抱着女魔头一起自焚。”
“死都要在一起,虽然很美好,但总觉得很残忍呢。”
少年看着脚下的路,对少女口里的那个故事,他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痛,同时更生发出一股对未来的坚定和向往,“你放心,这种事绝不会临到我们身上。”
“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突然这个样子,”少女靠在他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我不过是感慨一下而已。”
“感慨也不行,今后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你只需看着我就好。”
“行行行,你有那个能耐,我相信你。”
夕阳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女唧唧咂咂的声音伴着天边倦鸟的叫声,在树林间逐渐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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