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倒插门的寒酸女婿,整个节度使大人府里上上下下都看不起他,惟独岳母大人始终认为他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然成个大出息!她,曾被节度使丈夫嗤笑为:“妇人之见,不足云尔”,足不出户的她为何精通风鉴之术,纵然世事洞明,但眼神何以如此之锐利?而那位被她深为器重的女婿究竟是怎样的大英雄?
今天的主人公说的是被称为诸葛再生的韦皋,虽然出身也是名门世家,但到他这一辈已经凋零到可怜可叹的地步,勉强中了个秀才,但蓬门荜户,室若悬磬,一日三餐都是大问题。
也算是时来运转。当时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有好客之风,于是四方文人雅士汇集,其实张延赏有点私心,想从客人中选一个乘龙快婿,但挑来拣去没一个入眼的。
这一天,韦皋来赴宴,虽然衣衫破旧,但气质超然,张延赏的妻子苗氏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伙子。她很肯定地对丈夫说:“此将相之襟度也,韦皋将来的尊贵,无人能比。”于是力劝丈夫把女儿嫁给韦皋。
张延赏却看不出来韦皋能有什么出息,不过好歹也算是个秀才,身世也还过得去,既然夫人如此欣赏,就便宜了这小子吧。
想不到,婚后两三年的时间,韦皋这小子东游西荡根本就不长进。老丈人越看越不顺眼,“既而恶焉,厌薄之情日露”。韦皋也觉得很压抑,经常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郊游以抒散闷气。老丈人越发觉得他讨厌,有时候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慢慢地,家中的奴婢们也敢给他冷脸子看。
时间长了,连韦皋的妻子都觉得他可怜。这一天两人有一番对话,妻子说:“男儿固有四方志,大丈夫何处不安,今厌贱如此而不知,欢然度日,奇哉!推鼓舞人,岂公之乐。妾辞家事君子,荒隅一间茅屋,亦君之居;炊菽羹藜,箪食瓢饮,亦君之食。何必忍愧强安,为有血气者所笑!”
妻子深明大义,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说得韦皋如梦方醒,于是他决定离开家出去干一番事业,要不混出个样子,就决不还家!
妻子将自己的嫁妆首饰都送给丈夫做盘缠,可是当韦皋来向老丈人辞行的时候还是受了侮辱,“张公遗帛五束”,堂堂节度使大人拿这么点钱出来打发女婿,实在情何以堪?岳母大人都实在看不过眼,“乃私遗二十束”。
于是,韦皋振衣而出,只身东游,去做一番大事业。
有时候,时运未至,旷世英雄也只能是蹉跎偃蹇,一旦风云际会,自会气激壮图,光奋一时,乃至开疆拓土,成就一生勋业。
话说韦皋隐姓埋名先到了岐山,投身别人做个幕僚,后来就逐渐显露出其过人才华,一路建功立业,青云直上。尤其是他当了陇州刺史的时候,朱泚叛乱,韦皋忠心护驾,深得天子器重。等平定叛乱之后,韦皋一跃而成为兵部尚书。
贞元元年(785年)的六月,戏剧性一幕即将出现:朝廷又任命韦皋为成都尹、御史大夫、西川节度使。山不转水转,当年被气走的没出息秀才现在要来堂而皇之地接老丈人的班了!
当韦皋的车马走到天回驿,距离西川府城还有三十里。有人禀报张延赏:“接任的金吾将军韦皋,已到天回驿。”老岳母苗夫人激动地说:“新来的节度使是叫韦皋吗?那必然是我的女婿韦郎!”
张延赏却讪笑着说:“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你的那个好女婿,早不知道死在哪里的沟壑里了,就凭他,怎么可能会来接任我的位置?真是可笑的妇人之见!”
然而,这可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最尴尬的翁婿相见,当气宇轩昂的韦皋将军带领大队随从出现的时候,几乎一句话也不用说,就已经将老丈人的一张脸皮羞臊得无处安放了!
国事为重,交接程序完成之后,老丈人实在羞愤难当,竟然“拔剑将自抉其目”,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踩了,“以惩不知人之过”,是啊!连后院里的老婆子都不如,我还入京当个什么宰相!好在左右反应还算快,“执之,久而方解”。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日一旦大权在握,韦皋也有件事办得不地道,功是功过是过,作者也不讳言。他不该将当初对他无礼的奴婢,悉数棒杀,抛尸蜀江。这些人都是些没有见识的势利人,略示薄惩或者赶出去,让他们别再狗眼看人低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全部杀掉,这口气出得也太恶太霸道了些。
只有苗夫人老岳母始终无愧于韦皋,而韦皋对待岳母的敬重超过了当初。
事情传开后,当时有位叫郭圆的诗人,当过检校司门员外郎,他作了一首诗说:
“宣父从周又适秦,古来圣贤出风尘,
可笑当日张延赏,不识韦皋是贵人。”
这诗是不胫而走。于是,大唐朝远近的岳父们,都不敢再轻视虐待自家的上门女婿。
其实,韦皋的功业既称可以与诸葛亮比肩,当然还远不止此。他治蜀二十一年,和南诏,拒吐蕃。史称其“数出师,凡破吐蕃四十八万,禽杀节度、都督、城主、笼官千五百,斩首五万余级,获牛羊二十五万,收器械六百三十万,其功烈为西南剧。”
还有,著名的乐山大佛是韦皋捐赠俸金,才得以修建而成。
维州之战大破吐蕃后,唐德宗拜韦皋为检校司徒,兼中书令,进封爵位南康郡王,并亲自撰写《南康郡王韦皋纪功碑铭》,以褒奖韦皋的战功。历史上,能够享此殊荣的功臣并不多见。后来,韦皋成为蜀中土神,历代被老百姓崇拜祭祀。
回头必须得说说这位神奇的老岳母,这位被敕封为祁国夫人的苗夫人,她怎么就有那么犀利的眼神呢?
这里有一段记载,说她怎么就知道韦皋必成大器,她曾对丈夫说:“韦郎比虽贫贱,气凌霄汉。每以相公所诮,未尝一言屈媚。”意思是当年韦皋在府里时,您可没少讽刺挖苦,但是从来没有见他说过一句委曲求全或者谄媚的话。故,“成事立功,必此人也!”
以小观大,当得如此,但当初一见韦皋她怎么就知道他是大才?
要说视野和见识,还得说说出身,这位苗夫人原来也是相府千金,她的父亲叫苗晋卿,是上党壶关人,曾被唐肃宗拜为左相,以功封韩国公;嫁个老公张延赏不说了,也是出将入相;甚至她的儿子张弘靖也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宰相。您说,这样的环境造就那样一个慧眼识人的女中贤良,应该也在情理之中了。
资料来源:《旧唐书》、《新唐书》、《唐摭言》、《云溪友议》、《续玄怪录》、《太平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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