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华禅师在这厢却打着圆场,“可不是,都是自家人,嫂嫂还客气什么?”
皇甫端敏此刻倒被这句话逗笑了,此刻倒是用帕子掩了弯弯的朱唇,微嗔道,“静华又胡说了。”皇甫端敏焉能不清楚这“自家人”三字的分量。
高照容听到静华说的这一句,真真切切的笑了起来,眼睛内都是笑意,“静华这话是何意?”刚刚说罢,便朝静华禅师眨了眨眼睛,“静华刚刚与我说道,若是自己有一个小侄女,便给了我做儿媳。结两家之好。”
皇甫端敏听罢忙起身向高照容行礼,推诿之词亦是倾口而出,若非高照容拦着,此刻亦是盈盈拜谢。
皇甫端敏只朝静华看去,“只是静华这小妮子胡说八道了,胡家后世都是子孙,这女儿倒也是罕见了。”静华见皇甫端敏不懂装懂也就罢了,此刻倒还不解她的意思,一时倒是装作半恼的样子,“照容,你看,我这嫂嫂啊,竟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高照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着静华禅师的手,“静华你就说明白吧。”高照容的神色却是真的高兴,只是现下三人各怀心思,各有各的算计。若说是推诿,倒是不自得了。
此刻年关将近,寺庙虽然冷清,但是主持的住处却不显冷,装在青釉瓷花熏篮里的红萝炭,升起渺渺烟雾,偶尔“呲啦”一声,声音却极淡。
静华禅师微微一笑,就这高照容的话语紧接着说了下去,“嫂嫂,妹妹我还盼着哪一日抱着我的侄女啊,若是哪一日嫂嫂有了女儿,我这个做妹妹的就先替她许下一门美好姻缘,也不免我这做姑姑的疼爱她一场。”
皇甫端敏瞧着静华禅师话已到这个份上,心内早已通明,她略微犹豫,只看着高照容眉目如画,笑靥如花,此刻已全然是明白了,只怕静华已经摆平好了一切,只要她自己,好好把握机会便可。
皇甫端敏看着衣袖上的紫藤花色纹路,轻轻站起身来,“蒙娘娘不弃,若是我有一个女儿,便是十全十美了。”话语刚刚落下,脸上却控制不住,泫然欲泣,含泪欲洒。
高照容见皇甫端敏是这样的感触,心内早已乱了,只瞧这坐在她一旁的静华禅师,两双眼眸处尽是无奈之色,让她无可奈何,不知如何是好。
静华禅师一看自家嫂嫂这样,连忙咳嗽了一声,“嫂嫂,快别难过了,你正值花信年华,怎会没有孩子?”静华禅师刚刚说罢这样一句,连忙从上首的佛龛上移步走下台阶,拿起自己捻着万字花样的素净小帕递给了皇甫端敏,亲手为皇甫端敏擦拭泪痕,“嫂嫂,别难过了,该有的总是会有的,嫂嫂,你人这般好,怎么少了子嗣这一项?”静华禅师想到这,神色一黯,面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嫂嫂,像我这样的人,这一生,再都不会有子嗣了。”
皇甫端敏在静华禅师为自己擦拭眼泪时才逐渐控制了些许情绪,直到听到静华禅师的这一句,也是一惊,不由责怪自己,皇甫端敏抬起自己的冗长的衣袖,此刻也是顾不得礼数了,“好妹妹,快别想这些了。是嫂嫂的不是,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高照容见了这般场景,连忙从高位上走了下来,向坐在一端不发一语的小皇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那坐在一处的小皇子倒是十分乖巧,连忙迈着自己的小步子一点一点的走到高照容的旁边,高照容温言道,“恪儿,还不安慰安慰端敏姑姑和静华姑姑。”
那被唤作恪儿的小皇子十分懂事,依言走到静华禅师和皇甫端敏之处,伸手牵起了静华禅师素净的十指,“静华姑姑,快别哭了,你看恪儿这么小,都不哭,流眼泪,羞羞的。”
静华禅师听到小皇子这样说自己,破涕为笑,“恪儿说的对,是姑姑不好,恪儿这么小便这样懂事,是姑姑的错,姑姑不哭了。”说罢,便朝高照容盈盈一笑,“让娘娘见笑了,是静华的不是。”
高照容只摆摆手,毫不在意。
皇甫端敏看着这样的场景,也是温情一片,心下早已从紧张揣测不安的心情转换到放松之态,只这一放松,便闻道静华禅师屋内安置的檀香之味,胸口便闷堵,难受极了,只看着这么多的人在场,而自己却只得用帕子掩了掩唇,怕自己不雅,坏了规矩。
只是偏见静华眼快,连忙问了一句,“嫂嫂怎么了?脸色这样难堪?莫非今日不舒服?”
皇甫端敏还未作答,站在她一旁侍候着的柏笙却先开了口,“禅师,夫人已经连续好几日都不舒服了,日日觉得疲惫嗜睡,可惜现在快到年关,夫人才不得闲暇的日子。刚刚若不是禅师提及,夫人只怕更不会说了。”
静华禅师听了后,思忖了一下,转瞬间便吩咐念弓进来,让念弓把寺里的擅长医理的尼姑找来。
“嫂嫂这几日这般操劳,想来也是极累的,我这做妹妹的什么都没有准备着,只能让寺里的大夫为嫂嫂瞧瞧,也让我安心才是。”静华禅师这般劝道,在一旁的高照容亦是好好相劝着。
待念弓找来寺庙内的大夫为皇甫端敏细细诊治之后,那年纪尚大的尼姑却一脸的惊喜,“呀!夫人,你这可是喜脉,你已经怀胎三月有余了。”
高照容和静华禅师一听,都相互看了一眼,满脸惊喜之色,静华禅师笑了起来,“可当真?”
老尼姑连连点头,“当真当真。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错不了错不了。”
高照容听到后连连点头,只看着皇甫端敏,一脸喜色,“恭喜端敏呐,这胡统寺可真是福旺之地,求什么便应什么。”这是却偏了偏头,对着静华禅师说道,“我说端敏这气色有些差,瞧这似有虚亏之象,原来是操劳过度,怀孕之人忌讳着呢,当年我怀着恪儿,也是这般气色不佳,后来也才补了虚亏。”
静华禅师连连点头,“是是是,嫂嫂整日操劳家事,却没有停歇下来顾及自己的身体,也是幸亏今日在我这发现怀有了身孕,若不然以后才得知,还不知要承担多少风险。”
高照容听到静华禅师这样说,不免一笑,“静华,你今日可是开了吉口,做了一回媒人了,若是端敏日后诞下孩子,弄瓦之喜。你可别忘了今日定下的姻缘之约呐。”
皇甫端敏听到这,只愣了愣,想起刚才静华开口说的玩笑,犹豫之间,只听静华言笑晏晏,“照容,我怎会忘?只要我们的恪儿不要忘了这端敏姑姑肚子里的这门亲事才好。”静华禅师刚刚说罢,便拉着小皇子的手,笑着逗他:“我们恪儿将来要有一门亲事了,高不高兴?”
小皇子的眼珠只略略一转,黑白分明的眼珠中像是带着笑意,“高兴。”童稚般的孩提声却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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