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过来一下”。老姜正要去上班,猛听到老板在办公室门口喊他,就马上跑过去。
“是这样的,老姜,你不适合在我这里干,这是这十几天的工资,你点清楚,收拾一下行李,回老家吧!”年纪轻轻的老板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老姜没有接他给的信封,赔着笑脸说:“老板,其实我干这活没问题的,您实在不行,能不能让我把这月干出头?这点钱光够个来回路费,回去我咋向家里交待?”
“不行,你身体吃不消,昨晚不都晕倒啦?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
“昨晚是倒夜班,连着上,倒过来不就没事了吗,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说老姜啊,我这小厂经不起风险,万一你有个什么事,我不倒大霉了?你年纪这么大了,身体要紧,回家治好病再出来干活吧!恕我不能留你。”老板不由分说,把装钱的信封塞到老姜手里。
“对了,今晚夜班不用上了,收拾一下东西,130路还有几趟车,去火车站,来的及。”
“老板,能不能容我住一晚,去我们那里的火车是明早八点,今晚过去我住哪里?”
“你这人真啰嗦,给你一百元,住旅舍去!”老板烦了,立马掏出一百啪的一声拍到桌上,转身离去,留下还在发呆的老姜。
唉!老姜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不争气,好端端地就怎么晕倒了呢?老姜点了点钱,老板只给了保底工资,按那些天的实际产量算下来可不止这些。老姜本想去问问,转念一想也就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还误了人家事儿呢,保不齐哪天还要找到这儿来。想到这里他就走出办公室,上宿舍整理东西。
老姜今年刚担上五十岁,但让别人看,起码六十几。光秃秃的头顶,两鬓稀疏的头发早已花白,牙齿又掉了几颗,视力也不行。但他面色红润,身板壮实,打眼一看,还挺精神的。可就是血压偏高,一年四季离不开药,干轻一点的活没问题。但他老想拿多挣点,好填补家里那个大窟窿。像他这种粗人,想要多挣钱,就只能靠出大力了。
为了找份好工作,老姜今年初五就出发了。老婆知道丈夫病没好利索,但就是拦不住这头犟驴。老姜坐的是普快,从西安到温州就要三十五六个小时,又是座位票。一路摇摇晃晃到温州时,脚肿的好高,鞋子都穿不进,只好趿着,抬腿走路都很吃力。好不容易到了工业区,在老乡那里借宿一晚,第二天就急匆匆出去找工作。
招工的倒挺多,可牌子上许多都写的要三十五岁以下,人家一看他那样儿,理都不想理他。倒是有招清洁工的,年龄放的宽些,老姜又嫌工资低,所以一连四五天没碰到合适的。没办法他只得骑着自行车满工业区瞎转悠,最后终于瞎雀碰到一个烂谷穗-找到这个塑料加工厂。
他干的这个活是粉碎塑料颗料的,又脏又累,粉尘多,气味大,工作时间又长。机器一般不让停,工人两班倒。这种活年轻人没人愿意干,工厂就招了些上年纪的。开的工资还可以,每月能拿到四千多。即使这样去年的许多人都没来。老板人手转不开,才收下了老姜。
老姜的工作是给一台大粉碎机供料。从仓料把塑料颗粒拉过来倒进机器里,一袋料不太重也就七八十斤,但没得停。刚开始他分在白班,早七点到晚七点,到七天了连着上一晚转到夜班。老姜刚入职就碰上赶货,人手又不够,管理就催得很急。老姜生怕人家觉得他做不动辞掉他,就拼命地干。劳累一天,晚上腰酸背疼,难以入眠。觉睡不好,头就发晕,尽管药没停,但还是倒在机台旁。他去年就查出血压高被胶水厂辞退。老婆把他叫回老家休养了半年时间。那段时间整天无所事事,差点没把老姜急疯。今年他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不顾老婆孩子的劝,又跑到温州来,想多挣点钱帮儿子还上结婚借的钱,但心劲没能胜过力劲,身体不争气,倒在车间里。
进这个厂不久,老姜嫌灶上吃饭贵,就自已置办齐了碗碗瓢盆,买来油盐酱醋和一台电磁炉,每天在宿舍煮面条煎白菜吃。本想好好干几年,可谁料天不遂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屁股还没坐热马上又要滚蛋,这些新买的家具扔了怪可惜,他就大包小包地装起来。保安上来把他催了几次,每次身后还跟着个大狼狗咬个不停,把老姜吵得心烦意乱。老姜见天色惭黑,就又求保安,能不能容他住一宿,明天一早走,保安哪里敢答应,老板咛咛了几次,怕老姜整个脑溢血或中风什么的,叫他赶紧撵他走。老姜见人家实在为难,就闭了嘴。新买的铺盖卷实在不好拿,只好留在宿舍里,老姜就带了那些值钱家当出了厂门。
在门口,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已的情况,老婆叫他赶紧回家,她怕丈夫真出了什么事,隔着几千里可叫她怎么办?其实老姜本打算再找个工作干下去,但经不住老婆死缠,就坐上了去火车站的班车。
老板给的一百元他没有专款专用住旅馆。由于是明天的车票,候车室不让进去,他就在肯德基店里坐了一晚,第二天晕晕乎乎上了开往家乡的列车。一路上老想,自己为什么点儿这么背?家里那些贷款可咋办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