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深圳很难说，但那些轻体力消耗的工厂，肯定女工多。”毛师说，“就象我们厂头一样。不多的男工里头，大多数都没得啥子文化，一般的妹儿都看不上。技术部的几个有文化的单身汉，眼光又高得很，只盯着几个拔尖的妹儿看。拔尖的妹儿，心哪里又在厂头嘛。就象你，林晚，你会不会在厂头耍朋友嘛？”
林晚正听得认真，觉得毛师言之有理，没想到他突然把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她想起几天前在办公室的窗缝边发现的小纸条，没有具名，却真的是一手好字。她和李可感慨了好一会儿这字，但连探究是谁的兴趣都没有。
她的爱情理想怎会在这破厂里？
林晚嘿嘿一笑，心里想如果对方象《外来妹》中的汤镇宗一样，还是可以考虑的。
“所以说厂头耍朋友的都没两个。”毛师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怎么没有，周波和黎莉莉好像准备扯证了，还有蒋春芳和孔兵，计划在元旦扯证。”杨姐说。
“蒋春芳和孔兵也算登对，一个地方出来的，又都是车间的工人，不存在高攀低就。周波连李可都看不上，怎么会娶黎莉莉呢？厂头比黎莉莉漂亮的女工大把都是。”毛师说，“周波和李可是一个地方的，穷怕了。如果娶了李可，娃儿的户口随妈，还是个农村娃。他好容易考上大学出来了，咋愿意让娃儿还是个农民嘛。”
林晚听他们谈李可，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说户口可以随父也可以随母吗？”她插了句。
“法律是没强行规定，但下头执行起来基本都是随母，算约定俗成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时候，土政策更管用。”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晓得李可有没有对周波动过心。林晚希望没有，那样的话就不会伤心了。
“农民怎么了，我以前租住的地方，那些农民有钱得很。”说是这么说，林晚心却是虚的。因为她从小也被父母要求为了跃出农门而努力读书。
“城边边的农民和城头的没啥区别，可能还更有钱些。偏远地方区别还是多大的，看下我们厂头那些妹儿就晓得了。现在两三百块钱，一般的年轻妹儿哪里看得上嘛。”毛师感慨道。
“我觉得周波配不上李可。”林晚不高兴地道。
“你和李可一个宿舍的，她是不是耍朋友了？”杨姐突然问林晚。
林晚喜欢听八卦，却不太喜欢传播，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可。
“没有吧。”她否认，“都没听她说过。”
“听说她有时候晚上没回宿舍住，是不是真的？”杨姐两眼闪闪发光。
林晚哈哈一笑：“这倒是真的，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吧。等我回去帮你问问她，是耍朋友去了还是走亲戚去了。”
杨姐忙叫她别去问，她递给林晚一叠单据：”昨天的，顺便给你带来了，今天我没单子。”她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得赶紧回去了，老严这几天心情不好，撞她枪口上就惨了。”
“她有心情好的时候吗？”林晚玩笑道。
她心里很不舒服，李可夜不归宿的事，除了严春花到处去说还会有谁呢？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她几句，刚生出的一点恻隐之心，又烟消云散了。
“老板娘既然这么喜欢严春花，干脆考虑让她做儿媳妇算了。也好让她死心塌地为她卖命。不然万一哪天她想通了，又跑回深圳去了怎么办？”林晚赌气道。
一直没说话的甘师道，大公子倒是和严春花年纪相当，但他眼光高得很，严春花入不了他的眼。话说回来，就算大公子真喜欢严春花，老板娘也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不单是严春花，农村妹儿她都不得考虑。就是城头的，家境一般的想要进门也难。
林晚撇了撇嘴，想起老板娘的穿着举止，也没见比农村的好到哪里去啊。田叔叔刘孃孃也是农民出身，她咋不嫌弃还巴结得很？
毛师补充，其实老板夫妇也是农村出身，好像是长寿哪个地方的，发家也就近几年的事。
两个老头为大公子的婚事感叹了一回，林晚听到他们刘娅来刘娅去的，似乎很为刘娅惋惜。
一打听，原来刘娅以前也是厂头的工人，长得漂亮，倒是个城里人，不过是区县的。和大公子耍朋友，流了好几个娃儿。两年时间，一个乖妹儿就老了十岁，憔悴得不象个样子了。刘娅算是大公子处得最长的一个，没想到最后还是遭甩了。
两年？林晚不相信这么长的时间，老板娘会不清楚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干啥。
毛师说，大公子喜欢吃窝边草，老板老板娘倒从不反对。他们的态度是不闻不问，装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大公子已经带回去留宿了，他们也有本事当没看见。
这下林晚彻底糊涂了，想不出来他们究竟想干嘛。
毛师不作解释，只微笑不语。甘师呢，则继续讲刘娅的故事。刘娅性格泼辣，找不到大公子，就找老板娘哭诉。老板娘一脸惊讶，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堂堂堂正正地置身事外了。
刘娅闹了几次，因为每次去老板娘家留宿，都是深夜去大清早走，老板夫妇即使没睡觉，也关在自己房间里，从未打过照面，她倒真不确定他们是否知情。
刘娅到底年轻，看老板娘不象装莽，哭过闹过也就自认倒霉了。刘娅偃旗息鼓了，老板娘反倒对她推心置腹起来，拉着她的手，对她诉起了苦，说儿子大了，她这个作娘的真的是想管也管不了。还语重心长地告诫刘娅，希望她以后耍朋友，谨慎一点。女娃娃娇贵，经不得摔打。她当妹儿的时候，结婚前，和老板手都没拉过。现在的年轻人，唉！
痛心疾首的样子，整得刘娅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
其实有严春花在，老板娘有啥不晓得的呢？
毛师甘师的看法是，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的事，最后没走到一起也很正常，本来是谈不上什么便宜吃亏的。但一开始动机就不纯，抱着玩弄的目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老头齐齐摇头，直叹造孽，年轻的荒唐也就算了，老的也跟着荒唐，都是作父母的，就算自己没女儿，也该将心比心嘛。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全厂人尽皆知。老板娘和大公子无事人一般。刘娅却声名狼藉，灰溜溜地辞职走人了。
这家人配合得真是默契。
林晚听得心里直发堵，吞了个苍蝇般恶心。
她想起上班第一天，老板夫妇在田叔叔面前唱的双簧。
不过那以后，大公子就基本上没在厂头露面了，后来的漂亮女工从而免受荼毒。
刘娅也算无意中做了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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