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图书馆的天台上,空旷无垠,从这里俯视,能看到枣湖优美的风景。夜幕降临,天朗气清,漫天繁星,别有一番景致,因而,这里时常成为情侣幽会,学子抒发愤懑的场所。
林海和白凤梧是即将毕业的一对热烈情侣,来到此处约会,此时恰值正常教学时间,阳光明媚,微风吹拂,湖水的清新之意和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两人相邻躺在地上,十指紧扣微眯着眼,尽享这悠闲时光。
“快要毕业了,”林海开口说,“时间可过得真快。”
“仿佛昨天才认识你。”白凤梧接过话茬。
“哈哈,还记得我们初识的那会儿吗?”
“怎么会不记得,可怜又可恨的子陵!”白凤梧回忆起那段时光,嘴角带笑。
“那时,男孩的发小来看大学看他,男孩在公交车上碰到一漂亮女孩,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然后就过上了没羞没躁的日子!”
“然而那只是你的杜撰,男孩亲昵地搂过女孩,女孩正欲发怒,男孩在女孩耳边低语,女孩收起怒意,捂好自己的挎包,防备地看着男孩的发小,还傻傻地满含感激地看了眼男孩。”白凤梧说到这儿一阵咬牙切齿。
“女孩最后还傻傻地和男孩下了车,留下发小在车上凌乱。”林海将手枕在脑袋下,玩味地说道,“可怜的子陵大警探硬是客串了把小偷。”
一想到子陵那副窘迫的模样,两人不禁发笑。
“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林海发问。
“我旁边的人是小偷,他有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便开怀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林海收起笑容,突然说道,“我要去外国留学。”
“去多久?”白凤梧淡定地说道,对此他早有所了解,专业有三个出国名额,林海成绩出类拔萃,名额早已是囊中之物。
“三年。”
白凤梧低头默然不语,抱起并拢的双腿轻轻摇曳,露出优美的腿部曲线。
“回来就马上结婚!”
白凤梧绷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海,他眼里满是真诚,看不出一丝虚假,她知道束缚不了他,作为女人,她知道拴不住男人闯荡的心,能做的就只能在做最坚实的后盾。
许久,两人紧紧相拥。
“在外边不许沾花惹草。”白凤梧叮嘱道。
“我对灿灿没有非分之想,心里只有白白一人。”林海知道女友的担心,打包票道。
“谁说那个啦!”白白被看穿,满带娇羞地轻捶林海后背。
02
白白的担心最终还是成真了,出国名额,一个内定,却不是林海,灿灿包揽其余两个,她是校长的女儿。
而灿灿对林海的倾慕之心,暴露无遗,众所周知。
那是一个阴天,气氛压抑,闷雷滚滚。白白来到林海宿舍楼下,看见林海和灿灿临别的一幕,刹那间,她心如刀绞,仿佛天都崩塌了。
林海转过身来,瞅见白白形单影只,直勾勾地盯着他,林海浑身不自然起来。
“你你都看到了。”林海说了句废话。
“选拔出现了点变故,学校内部人员要去了一个,灿灿说她能帮我跟他爸爸求求情,她要我……”
“她要你和我分手,然后她做你女朋友。”白白睁大眼睛,浑身轻微抽搐起来,质问道,“然后你就答应了?”
白白奋力追寻林海的目光,林海则拼命躲闪白白。
“我们找个地方聊,白白。”林海恳求道。
白白出乎意料没有大吵大闹,冷静地和林海擦肩而过。
“我没的选择,白白!”
“你可以选择了无牵挂,你可以安安担担地活着,因为你是女孩,你没有事业,没关系,你可以找个男的嫁了。而我呢,我打小就经历了家道中落,现如今家里举步维艰,我是个男人,得扛起来!”
“说完了吗?”
“我给不了你要的生活,你以后也会离我而去,还不如现在……”林海的话语戛然而止。
白白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道,“林海,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吃不起苦!”
“白白!白白!”在林海的呼喊声中,白白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四年的感情,说崩就崩,利益、功名到底是把锋利的剪刀,说剪没救剪没。
林海怀抱着痛苦和悔恨,照常进行着出国流程,只是时不时地还会去常去的天台看看,或是在校园中毫无征兆地驻足。
白白比同龄女孩要成熟,不是一直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而是觉得与其恨天恨地他,倒不如过好自己,不是谁没了谁都不能活,因为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命运弄人,林海在出国的前一天出了交通事故,侥幸捡回一条命,可是却成了植物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03
病房内,林父、林母望着病床上插满导管的林海,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子陵守护在旁边,一直劝慰着两个苍老了好几岁的老人。
“儿子咋就成了这样呢!那个天杀的司机撞的,真是不得好死!”林母悲痛地哀嚎,以泪洗面。
“子陵啊,你不是警察吗?海子可是你兄弟,你可得帮帮忙把凶手找出来!”林父寄希望于子陵。
子陵刚想说自己还没毕业,警队里没认识什么人,而且凶手很机警,选的路段和行车路线巧妙避开了摄像头,无一点线索,却是把话往下咽,改口道,“叔,姨,放心,现代科技发达的很,指定能抓到。”
“海子都伤成这样了,灿灿也不来看一下。”林母埋怨道。
“来个屁啊,那个势力女人见咱儿子成了植物人,早就逃到外国去留学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林父大怒道,随即又叹气道,“这下好了,儿子成了植物人,连个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要是白白做我家媳妇多好,子陵你说是吧?”林母话锋指向林父,“都是你,撺掇儿子,拆散人家。”
子陵没有说话,灿灿是个势力女孩,他早就看出来了,至于白白,他一直觉着她像只猫。
“事情都这样了,人家姑娘能来看一眼就不错了,你还想人家当儿媳。”
“叔叔,阿姨,你们好!”白白跟在护士后头探出脑袋,拘谨地打招呼。
林父、林母和子陵有些不敢相信,可白白却就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你好你好,是来看海子的吧,进来坐!”
房间内只剩下林海和白白,白白坐在椅子上,半个身子依靠在床上,把玩着林海的头发,“好久不见了,林海,你好。”
“医生说过你还是有机会醒过来的,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会一直等下去,我错也好,你错也好,都无所谓了。”白白指尖划过林海的脸蛋,继续诉说,“我是孤儿,你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男人,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三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林海睁开了眼睛,没有呼唤,没有起身,因为她手臂枕着白白,日日夜夜的耳边私语,他全然已知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和这个女孩断了联系。
04
“各位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们,让我们共同举杯,恭贺这对新人!”司仪声音洪亮,而后又调皮地说道,“只是让你们举杯,各位先别急着喝,还没问新郎新娘愿不愿意呢!”
一众宾朋悬停酒杯,面面相觑,这司仪是谁请的?
站台上,林海西装笔挺,气质儒雅,白凤梧披上白色婚纱,嫣然一笑,美得令人窒息,两人在一众亲朋好友的欢闹声中,深情对视,忘记了这尘世的喧嚣。
“让我来问一下新娘,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今后贫穷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你都爱他、尊重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司仪拿着话筒问道。
白凤梧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郎君,脸上映照着幸福的光彩,轻声道,“我愿意!”
“那新浪,你是否……”
林海抬手止住司仪说话,轻声说道,“昏迷之前,每每参加婚礼,听到的都是今天这般老掉牙的结婚誓词,没想到我醒来之后还是一成不变。司仪先生,今天我就冒昧地越俎代庖了,抱歉,”
司仪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要干吗?”白凤梧眨着眼睛,很是疑惑。
“我要给你最难忘的婚礼。”林海眨眨眼,拿过话筒开始诉说道,“白凤梧,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个国家法律规定,结婚不许离婚,这个国家叫做爱沙尼亚。但是他可以选择年限一到一百年,过期不续期就相当于自动离了,这其中还有个规矩,时间越短,费用就越高,1年的登记费用折合人民币2万多,100年的则只需要6元。”
白凤梧听得很认真,眼神迷离,台下的听众第一次听到这种趣事,竖起耳朵倾听。
“那些选择结婚一年的,会有一本好厚的关于婚姻的书籍要看。而那些选择一百年的,则只发给一张纸,上边写着祝你们白头到老。”
林海垂下眉头,轻声呢喃,“这大概是我听到过关于爱情最浪漫的故事。”
“你知道吗?白白,我这人喜欢出去旅行,而且目前我们度蜜月的地点,你至今都还不知道!”
场下顿时响起欢呼,未出嫁的女孩们托起下巴目光迷离,憧憬着未来。
“而且我这人也很抠,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能花6块钱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多花1块钱。那2万多块钱肯定得拿来上交给老婆,绝不私藏!”
“切……”全场满满的质疑声和嘘声。
白凤梧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一言不发。
“我这人向来不爱看长篇大论的书,倒还不如一张纸来得轻巧自在。”林海满嘴胡邹,怕是全然忘却当初熬夜翻阅资料的事件了,突然收起玩世不恭,他用很严肃的口吻说道,“白白,希望以后能生两个孩子,一半儿像你,一半儿像我。”
两人黏近,相互交换戒指,给对方戴上,彻底相拥在一起。白凤梧沉浸在巨大的蜜糖罐里,顿时觉得曾经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过去的一切也即将掩埋,她将迎来崭新的生活。
“刺刺噗噗。”
耳边传来激烈躁动的电流声,“喂喂,不好意思,在场的各位,恐怕这场婚礼要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在婚礼现场抓捕嫌疑犯,我还是头次,希望各位海涵。”
子陵穿着警察制服走到台上,一脸的严肃认真,不容滞缓,台下还站着两个同来的同事。。
“子陵,你胡闹什么呀?快下来!”
“对呀,玩笑开过了哦!”
“这不是开玩笑!”子陵提高分贝,环视一圈,“在场的都是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想必都知道林海昏迷十年的事情吧?”
“知道,我们当然知道!”
“不,你们并不知道!你们知道十年前,撞倒林海的肇事司机是谁吗?”子陵看了眼白凤梧,她脸色煞白,眼神里透着惊恐。
“她就是今天的新娘,白凤梧!”
这一重磅消息一经放出,场地彻底炸开了锅,有难以置信的,有争论不休的,有大骂子陵冤枉人的。
在静谧的围观群众中,两名警察押送着白凤梧离开现场。
林海跟到大门口,目送白白被压上车。
“你就一直都防备着她,非得在这个时候吗?”林海痛苦地问道。
“我想不通的是,海子,你到底是知道还是假装知道?”子陵拉了拉帽檐,“这三年来,她日夜陪伴在你身边,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听得到。”
“我……”林海一时无言。
“在大婚之前和我喝酒聊天,你不说,我照做。”
子陵启动汽车,往街道远处驶去。白白在车上一次都没有回头,子陵始终注视着那道背影,踌躇不前。
05
某日,看守所内。
林海在室内等得有些焦虑,啪嗒一声,房门打开,白凤梧身着囚服,悄然出现,身后跟着女狱警。
她,比以前瘦了,衣服也不合身,但还是那么清丽。
室内只剩下两人,一时寂静无言,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思绪万千,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来了?”白白率先打开话匣子。
“对,我来了!”林海接的很僵硬,谈话也很尴尬,但这两人却不怎么觉得。
“你来了,是来问那件事的吧?”
“你不说,我就不问。”
“妻子病了要花很多很多钱,可是家里穷,所以女儿从小就很懂事,做饭、洗碗、洗衣服、收拾房子,会照顾妈妈,很能干!在工地打工的丈夫不幸摔断了腿,工地的工头又跑了。丈夫在地铁里拖着残疾乞讨,可是那年头骗子太多,都不信。于是,丈夫走投无路,去抢劫。丈夫在被枪毙的那一晚,妻子跳河自杀了。女儿拿着母亲的信,在街头哭泣,无助地游走。”
白白平平淡淡地叙述完这个故事,眼神一片淡漠,像是看尽世态炎凉,“女儿那时候五岁,还不认识字,但是……却已经认识人生。”
“那一晚,她失去了一切,觉得没什么不能失去的。她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都不会……”白白言语哽咽,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都不要再过上父母那样的人生!”
“自己得不到的,那别人也别想得到!自己拥有的,与其被别人剥夺,倒不如自己毁灭!”白白说完,眼神一凛,透露出冷漠与决绝。
白白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林海突然笑了,“你撒谎!”
如果从前的爱都变成了恨,她就不该回来守候。因为她还恋着,爱有多深,恨就有躲深。
白白全身如遭电触,可也只是一瞬,便随着狱警走向来时的走廊。
“白白,我爸就是那个工头,不过我也愿意像你一样等你,你愿意吗?”林海起身轻声细语,静静看着白白消失在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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