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家里的红薯吃完了，新种的还没有长成。公家发的口粮根本不够吃。阿秀五姊妹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妈妈种的几块红薯，还是磨破嘴皮跟邻近村民借地种的。农民收割完晚稻，就要把地丢荒一季，等来年春天再翻种早稻。妈妈还偷偷在山上偏僻的地方间种了几排木薯。把收成的木薯切片晒干，在没米下锅的时候当饭吃。阿秀最怕吃这种木薯片了，粗涩得咽不下去。
这日闲着没事，大人照例上山做工。阿六又来找阿秀去玩。两人去玩了一会水，没有抓到鱼，倒是看见河东岸农村的麦地里麦穗一串串的，碧绿的麦粒已经很饱满了。阿六说我们偷几串烤来吃吧，我身上带了火柴。阿秀没吃过烤麦子，正嘴馋，就去了。两人蹲在麦地里，谁都看不见，成片的麦田飘着一股清香，有小青蛙在脚下跳过，但逮不着。她俩偷了几串麦穗，装满衣袋，探出头来看看四下没人，就赶紧跑了。捡了一些干柴，在一个土坡下把麦穗烤熟吃了。那种香味是阿秀从没吃过的，阿秀疑心这大概就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罢。
阿六和阿秀又游逛到食堂，发现食堂炊事员挑着一担担大白菜从后山坡公家菜地下来。阿六眼珠一转，悄悄地对阿秀说，等会炊事员走了，我们去菜地捡菜叶吧，保证能捡到不少他们不要的菜叶。阿秀想家里晚饭总吃咸菜，白菜叶总比咸菜要好吃些吧。两人来到公家菜地，炊事员都走了，烂菜叶扔了一地。大白菜被摘了一轮，个儿变小了。阿六和阿秀争着把那些黄菜叶捡起来，撕去变黄的边缘部分，留下菜骨和仅剩的一点绿菜叶。两人兴奋莫名，不一会就捡了一大抱，临走时还忍不住把地里的大白菜也剥了几块，混在捡的黄菜叶里。想象着今晚家人都可以吃到自己捡的菜叶，阿秀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傍晚阿秀在家门口玩，看见炊事员光叔一脸阴沉走来，很严肃地对妈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默默地走了，妈妈殷勤地赔着笑脸。阿秀有点怕，心想十有八九跟自己有关。果不其然，妈妈把阿秀拉到身边，小声对阿秀说以后不要拿队里的东西了，我们宁愿饿点，也不要被别人说我们闲话，知道吗？阿秀委屈得落泪，当晚煮的菜叶一点也没味道，但大哥大姐都说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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