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家拆迁,上个月我还特意骑着小电动车回那拍了几张照片留念,结果一场大雨浇坏了手机,里面所有的东西尸骨无存。
文人骚客总喜欢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才发现他的美好。他们实在是读书太多,以至于不了解真实的社会人生。
有些东西,是我们巴不得失去的,失去了才能换其他的东西,有了其他更美好的东西,我们才有心情忸怩下,怀恋下以前的美好。
02
最起码我本人,是极度厌恶农村生活的。那些在书中倚怩的自然风光,在我的字典里,通常伴随着蚊虫叮咬,交通闭塞,以及农村妇女间及其无聊的八卦。
还记得初中某天的上学路上,那辆破自行车毫无悬念的又坏在了半路,我一路推着自行车小跑也没能跑过学校的上课铃声,然后就开始了我耻辱的人生,我被罚站了。
那辆破自行车伴随我整个的初中时代,我无数次央求妈妈给我买个新的,直到初三下,妈妈才痛下决心买了个二手的新自行车。而那个时候,我已经住校了。我保证初中那些不愉快的路途,是我这么多年不怎么着家的罪魁祸首。
03
好吧。今天是来回忆美好时光的。我人生的噩梦是从初中才开始的,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就像活在天堂。
家门口有3个池塘,再往前走150米,分别有2个更大的池塘,再多走1500米,有可以在上面划船的小河流。你知道的,水对任何一个小孩的吸引力,简直可以把天使变成魔鬼。
曾经为了玩,和同村的小伙伴,无数次躲过父母的审查,侦查。那点猫抓老鼠的游戏,在我们年幼的心里,激发出了无穷的想象。
直到某次,我们玩忘了型,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的小弟弟小妹妹,一个小不点跟屁虫一般的小男孩,掉水里去了。我是第一个直接吓哭的,他们几个还准备用竹干捞人,想象力实在用错了地方。那个小屁孩当时才5岁左右,在水里光顾着闭上眼睛哭了,哪能分出神来抓竹竿呢?
04
还好当时是傍晚,村里所有的大人都在家里,而不是在田地里,小孩马上被救了下来。这件事以我们所有人回家跪搓衣板为高潮,以所有小孩被禁止在河边玩耍为终点。
当年那个第一个吓哭的孩子,这辈子都没再下水了。
玩水的权利被无情的剥夺,那会又没有电没有电视,一群百无聊赖的小鬼头,每天都聚集在村头,商量着新的娱乐节目。
05
从互相跑各家菜园里偷菜,跑地里偷西瓜,到把小狗藏起来,只有大人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不过这些游戏通常有了开始没有结尾,因为作案人数实在太多,13个小鬼集体行动,目标实在太大,我们每次都被大人逮个正着。那个时候的农村,小孩都快是村里共同抚养,只要是个大人,都可以对小孩进行管教。
大人可没有我们这帮萝卜头有娱乐细胞。哪能理解一群人游荡去菜园瓜地,所激起的无穷的想像力呢?
06
被逮次数多了,我们也觉得没意思了。可是漫漫人生路啊,尤其是小孩的时光,那可真是一天天的在过呢,难熬啊!不像现在的年纪,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
最后在带头大哥的暗示下,我们决定晚上去沙树林玩。
所谓的树林,最多不过100来颗树,在村的西南方向,那一片是埋尸体的地方,当年抗日的时候,死了很多红军战士,据说都埋在那块地上。解放后,为了地上的灵魂安息,就把那个地方种上了树。
这些理由都是我猜的。老一辈只是告诉我们,那里埋了很多死人。
某天,等所有大人聚集到我家门前,开始讨论毛主席的时候,我们就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一个接一个的假装回屋睡觉,然后再从后门溜走,在村尾接头。
我因为在家找蜡烛和火柴,成了最好一个到的人,按江湖规矩,我得和他们分开行动,直到我找到他们为止。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模糊到感觉到,好心也能办坏事,而且还坏到自己头上去了。
07
不到10岁的年纪,我还没有开始思考人生。所以关于灵魂鬼魂等一切精神范畴的东西,我是不信的,我只能想象我见过的东西,比如每年过年才能吃上的肉和苹果。
于是我百无聊奈的等着他们先走,然后一个人在草垛子堆里吹口琴玩,吹累了,我才爬起来,往沙树林走去。
越往沙树林深处走,我心里就越犯嘀咕,奶奶总说人死了要下地狱,万一那些地狱又无聊又痛苦的鬼上来逮到我了怎么办?拿什么求他放过我呢?我要给他口琴吗?不行这是借的,给他蜡烛吗?不行,被妈妈发现要打我的,那给火柴得了,大不了他们几个各从家里偷几根给我凑一盒,一想到这,我就吹着口哨走进沙树林了。
08
等我走进去,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真的是太贫乏,周围的树在我眼里还是树,我没办法把它想象成满满当当挂着的苹果,或者滴着猪油的肥肉。
最讨厌的是,那个沙树林一点都不大,我晃过来晃过去,里外晃了个遍,也没找着我的小伙伴们。
要是那会有微信多好,摇一摇就把他们给摇出来了。
武汉的夏天,不光白天变脸比翻书快,夜晚变天简直比打喷嚏还快。没一会儿,等我最后一次对找到小伙伴绝望的时候,发现天气也来凑热闹,想要增加我的绝望了。
月亮缩进去了,天越发的暗,而且,开始闪电。我慌忙点上蜡烛,一路小跑回家。
这个情节是我编的,因为当时已经下雨了,刚点燃的蜡烛,马上就媳灭了,我之所以以为它还亮着,是因为当时在闪电。
09
等我安然无恙的回到家,才发现毛主席崇拜大会因为闪电的原因而中途退场。让我焦虑的不是毛主席,而是,我的小伙伴们并没有回家,那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而且还在推导谁是那个最有可能出主意耍我的人。是带头大哥吗?因为你迟到了,迟到就是不听话?不对,他都读初中了,不会和比他小6岁的我计较的。
是二号人物迪姐吗?因为上次妈妈给我的北京方便面我没舍得给她也分一点。也不对,我给了她一个橘子,橘子可比北京方便面高档多了。
那到底是谁?当年的我,8岁的我,第一次觉得,友谊原来是如此的脆弱。想着想着我留趴床上睡着啦。顺便留了几行眼泪。
10
第二天例行的村头例会,我才知道原来在我找蜡烛的那段时间,几个核心人员在没有经得大家投票表决的情况下,擅自将活动地点改成了沙树林对面的小山坡。
也就是说,那个被闪电,大风吹过的夏天的晚上,我一个人赤手空拳的,跑去沙树林,和鬼魂约了个会。
在此之后,我可就再也不敢走夜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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