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爱情盟约

2018年12月16日  星期天  天气  晴

相爱时许下的地老天荒，又有多少人当了真、守了约。十五年，五千四百多个日夜，一个女人用她的坚守，赢得了幸福。从此，无论疾病还是困苦，再不放手。

豪叔给人第一印象，任谁都难以对他有好印象。黑瘦的一个人，个子不高，留着络腮胡，脖颈里粗粗的金链明晃晃。夏天的时候，还爱打赤膊，两只手臂全是纹身，瞧他一眼，就觉得这人定非善类。

这样的男人，和人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但对待妻子来，倒是细腻得很。推起轮椅来不紧不慢、稳稳当当，时不时还在她耳畔说些玩笑话。倒是他家妻子陶姨，不爱与人说话，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有段时间，我孩子站架子的时间，总是和陶姨在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一久，大家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别看豪叔与陶姨都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他俩今年年初才领证结婚的。这婚后还不到三个月，陶姨就出事了。有一天她在家做饭，突然间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被送到医院，医生瞧了瞧，说，一个瞳孔已经放大了，估计没救了。豪叔硬拽着医生的衣服不松手，求他一定要救救陶姨，医生见他如此情深，给他找来医院最好的主任动了手术。

命是抢救回来了，可陶姨左侧的半边身体却失去了知觉。旁人都劝起了豪叔，你俩又不是原配夫妻，她都这样了，还是趁早散伙吧。豪叔对于这些的“好心劝说”，非但不接受，甚至火冒三丈，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谁还提要我和阿陶分开，我就咒他们断子绝孙！”

豪叔如何义愤填膺也是有由来的。他和陶姨的故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当时改革开放后，公路货运需求很大，年富力强的豪叔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就转行当了一名货车司机。而陶姨也正是车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司机。

货车司机跑长途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十天半个月都在路上，这活儿男的都嫌累人，更何况一个弱质女流呢。

陶姨出来干这行也是迫不得已的，家中的丈夫不仅嗜酒如命，每每喝醉了酒还动手打人，就连两个年幼的女儿也不放过。陶姨实在忍受不了，就把两个孩子寄养在娘家。自己跑出来赚钱养孩子。

她年轻时在生产队开过拖拉机，有个老乡就介绍她去开货车，她人聪明又肯吃苦，没多久就上手了。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豪叔家里也不安生。他的媳妇是他妈亲自挑中的，人壮硕结实，干农活是一等一的厉害，可为人善妒小心眼，凡事爱斤斤计较，加上豪叔也是爆脾气，两人大吵总不断，那小吵也是天天有。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都遭遇不幸的男女，在工作中渐渐产生出了情愫，并一同约定各自回家离婚，带着孩子一起生活。

陶姨这边的酒鬼老公，是认钱不认人，伸手问她要了一大笔钱和房子，就爽快地办了离婚手续。

豪叔这边回到家，刚提出了离婚这事，他那婆娘就把刀架在脖子上，死活不同意。她说，“要离婚，我和儿子就先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婆婆就算舍得儿媳妇、也舍不得孙子。便说，只要在她有生之年，谁都不准提离婚两字。孝顺的豪叔这下没辙了，只好忍痛同意。

豪叔也觉得有愧于陶姨，就和她立下盟约，只要他母亲肯松口，他就立刻离婚娶陶姨。正是这份誓约，陶姨为此默默等候了十五年。

十五年来，陶姨一个人默默把两个女儿拉扯成人。中间有不少朋友都劝她，“别等了，前半生就够苦的了。何况再为了这不靠谱的誓约，把自己的后半生也搭进去。”陶姨都是这样回应道，“你们谁也别劝，我相信豪哥。”

十五年花开又花落，陶姨的守望终于盼来了结果。去年底豪叔的母亲因为心脏病发作撒手人寰。待到她老人家安葬妥当后，豪叔就正式提出了离婚请求，此时他儿女已成家，他妻子心思全寄托在孙儿身上，也放下了执念，同意与他离了婚分了家产。

豪叔一办妥离婚手续就来找陶姨，陶姨的两个女儿看到母亲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纷纷为他俩高兴。在女儿们的张罗下，这对苦苦等候了十五年的“新人”举办了简单又温馨婚礼。

如今，这陶姨病倒了，豪叔就干脆把工作辞了，安心腾出时间照顾她。他这个糙汉子，半辈子都没伺候过人，现学着买菜做饭、清洗擦身，只要陶姨需要他，他立马就出现。他笑说，“陶姨就是那如来佛祖，我就是孙悟空，今后怎么蹦达，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清晨，我去楼下买了早餐上楼，只见走道里豪叔推着陶姨下去吃早饭。陶姨胸前那条大红的围巾，映衬她格外的精神，就像他们的爱情的火焰在炽热燃烧。

在这个太容易相爱，又太不容易相守的时代，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上演分手的剧情。有时我们甚至会质疑，这世间是否还有真爱呢？看到豪叔与陶姨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相信真爱还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