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天地悠悠念轮回
“高仙搭不上没关系，你本来就俗不可耐，够不着天，那就接地气啊，还是找草根聊做饭烧菜吧” 我给他出主意，“在下界李老太不是老是和你对着干吗？在天上你们接着来啊，真理总是在争论中越辩越明。”
“她没上来，让我怎么找！”
“为什么？”
“据说修为不够，评级不达标。”老爸解释说，“到了这边我才知道，天地万物一共分六级：佛、仙、人、动物、黑幽、鬼魅，据说她变了黑幽。”
“黑幽？没听说啊。”
“看不见摸不着那一款，连魂都消散了。他们已经跳脱佛、仙、人、畜生和鬼魅这一圈轮回，隐藏在茫茫深空里。”
“哦，俺们下界有个胡人，叫霍金，你知道吗？”
“没听说。”
“是个奇人，他说宇宙万物间还有一种暗物质，就是看不见摸不着那些，那可是多了去了，是咱这些明来明去的物质的六十倍啊。
“哦，这么厉害!”
“还有更牛的呢，叫做暗能量，占天地万物的百分之七十以上啊，人家那可是主流派, 无踪无影的猫在宇宙里到处都是，推推搡搡、挤来挤去的，折腾得这宇宙一直在膨胀，都收不住势啦。唉，咱们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还夜郎自大，自称是天地万物，和人家一比，毛毛雨啦！依我看，黑幽大概就是他说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吧。”
“哦，靠谱。那些不能参与短轮回的八成都打发去参加长轮回了，怪不得这边连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都不知他们去哪里啦，神秘兮兮的。”老爸顿悟，“经你这一说，看来都变成暗物质、暗能量啦。原来黑幽不归天堂管，还有更大的神主宰这一切。”
想了一下，我也同意：“莫非还有主宰有形无形万物的更大的神仙？宇宙大爆炸难道就是他老人家搞的？”
“宇宙大爆炸？太虚幻了，还是来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吧。”他转了话题：“我在武林时就是另类的二次方，到了天堂，一不小心成另类三次方了，要是再把深空经历算上，还不知道是几次方呢！你给我算算。”
“我可算不出来，这道题太难了，得找霍金算，不过…他可没这功夫。”我一口回绝了。
转念一想，又有点后怕：“天哪，轮回周期这么长，时空悠悠，几乎是有去无回啊！真是要珍惜今天的生活了。——那，什么样的人给赶到那边去呢？”
真怕自己以后上不了天堂，去做暗物质。
“芸族。”老爸答道。
“芸族？没听说过啊。”
“就是芸芸众生，平淡无痕一族。老天把我们投到这世界，是要我们潇洒走一回，留下点痕迹，可他们没弄出动静，白来了一趟，被认定是喜欢平淡，都打发到宇宙深空，黑乎乎的彻底平淡去了。”
“哦，这正合你的那一套歪理。人的一生就是一根绳子，绳子长度就是寿数，经历的多少就是粗细，绳子的体积才决定生命的质量，我琢磨着，那些光有长度，没有粗细的，就是平淡一族，芸族吧？”
“没错，误打误撞地居然和苍天的观点一致啦，哈哈。还有呢，光粗还不行，还得色彩斑斓，这样的生命之绳才精彩，就是说，你得多去尝试各种不同的生活，面对不同的挑战。可惜天堂没用我这把尺子，无所谓啦，自我欣赏也不错嘛。”他开怀大笑。
“怪不得忠臣奸臣，智者愚者，好人坏人、急性子慢性子都在这边的世界里折腾、捉对儿对掐，原来世界因此才生动和进化。”我也恍然大悟。
“谁说不是呢！喜怒哀乐，百味陈杂，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不然让你来这世界干嘛！” 他点点头， “这边打分评估，就看你在下界弄没弄出动静，弄得动静大不大，花样多不多，我的分还挺高，大部分是正分，泼皮和奸臣们分更高，不过是负分，都打发到地狱去了。”
“哦，原来天堂也分正能量和负能量，你是正能量超高才上去的啊！那李老太为什么上不去呢？”
他叹了口气：“我再也别想见到李老太啦。她喜欢平淡，虽然和我争论过几次，都是被动的，有加分，但还是不够分，划归平淡一族，这回彻底平淡了。变了暗物质可就惨啦，再想回三界来那可是遥遥无期了，要是变为暗能量就更没谱了，基本就别想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不信老爸能掐会算。
“你李伯母托梦给俺啦，”老爸两眼放光了，“对我说她被打发去作黑幽了，她问我去了哪里，我说上了天堂，她一愣，有点失落，嘴上还是不掉价，说黑幽这边才是高大上，没边没沿的，比天堂可大多了，还有许多名人一同搭伴前往，叫我也过去。”
“不可能吧？名人还不都上了天堂！”我不信。
“我也是不信啊，可是她说了身边一位，有名有姓的，还真是个大人物。”
“谁？”
“曹振镛啊。”
“没听说过。”
“很有来头，乾隆、嘉庆和道光三朝元老，光掌管军机处就15年，官龄竟然是53年，80岁才退休。可惜干了这么长时间，混吃混喝没干什么事，乏善可陈，写清史的都很为难，好歹捡了些鸡毛蒜皮凑了几百字。他的为官秘诀就是多磕头，少说话。”
我顿悟：“这几十年光磕头去了，是应该打发去深空里去当黑幽了，没磕够就摸黑继续磕吧。”
想起了李老太，我唏嘘不已，还挺想念这位老人家的，不由想起了往事。
那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有一次，她来找老爸，说家里的半导体收音机不响了，老爸侠肝义胆又发飙了，拍拍胸说：“没事，我帮你搞定。”
“你会修？”李老太半信半疑，光知道这老头会做饭，做得还不咋的。
“这等小事，打发俺家大头去就行了。”老爸信心满满。
我头大，平日帽子都不好买，大头是同学给起的外号，说什么“下雨下雨，大头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别人贬我也就罢了，他也跟着起哄，唉，没有他不搀和的。
这不，又把我叫来了，吩咐说：“儿子，快去帮李伯母修修收音机。”
我一头雾水，别说是收音机，手电筒俺都没修过，赶忙说：‘不会，找别人吧。“
“这孩子，叫你去你就去啊，学了这么多数理化，连这都不会修！“
“你会你去修啊。“
“俺是商科底子，这不都当了主管会计，”他拍拍胸口，一脸的得意，“你可是当工程师的。”
“这不还没当吗！我才多大！”
“都上初二啦，还小啊，怎么吃饭比我都多！”老爸净讲歪理，照他这么说，吃货胖霸都会修收音机了。
他不由分说，把我向门外推，“快去吧，李伯母急等着用呢。”
你倒热情喷火了，我可是浑身冰凉了！
李老太犹豫了一下，也罢，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拉着我上楼进了屋里，把破收音机塞给我，又塞给我两把螺丝刀，就忙她的去了。
我一百个不情愿，坐了一会定定神，打眼一看，那老古董也太沧桑了，肯定比我年纪还大，好像出了车祸的伤员，焦头烂额的，四下里贴着胶布，就这种破货，都病入膏肓了，还不丢垃圾箱，居然叫我摆弄，把我当神医了！
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盖子打开了，里面乱糟糟的全是些原件、线路板和导线，看着就犯晕。
还是先捣鼓最容易的吧，就把电池卸下来，清理下，再装上，试了试还是不响。
琢磨了一会，又小心翼翼把线路板拆下来，这家伙块头大，就四个螺丝，拆了肯定能装上，可不敢动它身上的五脏六腑，只得把上面的积年老灰吹掉，连壳子里也用嘴吹了好一阵，再装上一试，还是不响。
看来，修收音机不是靠吹的。
门响了，李老太探头进来，问道：“怎么样？修好了吧？”
“还没呢，…故障太多，一时半时解决不了，忙您的去吧。”我皱着眉头，严肃得就像调试探空火箭的总工程师。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一百个问号都写在脸上，一推门，走了。
怎么说咱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受不了这不屑的眼神，看着这破收音机，气就不打一处来，挥手一阵猛拍，没想到这老古董叫我给敲醒了，居然发声了：“各位听众，下面请听歌曲“马儿啊，你慢些跑…”
长吁一口气，我奋张的五脏六腑一下子都归位了。哼，鼓不响，就得重锤敲！
我赶忙关上按钮，环顾左右，定一下神，像捧着刚出土的贵重文物似的，把这倒霉家伙轻轻放放在桌上，您老千万争气，关键时刻可不能再哑巴啊！
看看钟表，才十点，还早，咱可是有功之臣，怎么着也得靠到十一点半，蹭她一顿饭，我容易吗！
李老太最拿手的是韭菜盒子，这是她和老爸呛声的镇宅之宝，我早就馋涎欲滴了，莫不是在厨房忙活着，给我做这美食吧，怎么说咱也是请来的技术人员。
好容易靠到十一点多，肚子咕咕响了，老太进来了，见我还在忙活，就说：“弄不好，就回家歇着去吧。”
“谁说弄不好，俺修好了！”我头一仰，斜了她一眼。
她瞪大了眼，问号没了，出现了一百个惊叹号，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怎么看怎么像漏了馅的韭菜盒子。
我打开旋钮，收音机依依呀呀沙哑着嗓子唱了起来。这才拧着眉毛，正色说道：“这玩意儿太破旧了，可真是伤痕累累，病入膏肓了，店里肯定不给修，也就是俺，整整修了一上午，好几处毛病啊！”
说着，擦了擦脸上莫须有的汗，狠狠地咽下了带韭菜味的口水。
“好孩子，真聪明！”李老太绽开笑容，一把夺过收音机，接着话音一转，“快回家吧，你爸等你吃饭呢。”
见我脸色突变，多云转阴，五官扭曲，要下雨的阵势，刚忙解释道：“今天约好了，去你赵伯母家吃饭，不然就留你吃饭了。”
“别是请你吃韭菜盒子吧？”我还不死心，进一步启发她。
“不是的，蒸素包子吃。”她硬是不往上领。
“哪有你家的韭菜盒子好吃！换做我就不去，还不如在家做韭菜盒子吃呢。”咬定青山不松口，我还是拿韭菜盒子说事。
“你爸做的也好吃，快回去吧，没准做好了等你吃呢。”
真会打发人，这回你倒夸老爸做得好了！怎么以前老贬他！
李老太不再啰嗦，拉着我出了门，匆匆下楼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叹了口气，一上午的努力都泡汤了！李老太，你也太平淡了，地球人都知道，去宇宙黑洞一路走好啊。
回过神来，又想起了老妈。就问：“那老妈不也很平淡吗？怎么上去天堂了呢？”
“她还平淡！为了你的贱养贵养，整天和我争得面红耳赤，天天冒火星子，你不知道吗！”
“这倒是不假，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好憋屈啊！”
“别得了便宜卖乖，这火星子也有你的份，你也没少搀和。不过，这倒给你加了不少分，上天堂有望了。”
意犹未尽，他又拿出证据来：“你老妈做饭也和我没少吵，她是正统派，我却是总想着出新的自由派，我的每个新菜式她开始都反对，吵来吵去，觉得是新味道，回味还不错，最后只得认可，又照葫芦画瓢也学着做，这不又成循规蹈矩的工艺技术员了，明里暗里把我又捧成新正统派了，我可不干，又去琢磨新的怪招了”
“原来老妈闹的动静也很大。”我恍然大悟。
“你想想，她整日价悲天怜人，看悲情剧眼泪哗哗的，帮这个、帮那个，热心都过了头，动静还不大啊！”
这么一说，我觉得天堂打分还真是很靠谱，我那些纸巾没白费，又问他：“那你俩都是正分啦？”
“那当然，不过我的是偏喜庆的乐字得分，她的是偏悲催的悲字得分，不是一类，权重不同。”说话间，露出自豪。
停顿了一会，老爸又想起李老太，说道：“唉，李老太虽然有点不讲理，还不失为一个对手，等地老天荒再转悠到天上，我还不知忽悠到哪里去了呢！”
我顿时又同情起李老太来，看他有点独孤求败的感觉，就转了话题。
“原来咱爷俩久远的前世都是从那个超长大轮回过来的！没准都是宇宙大爆炸那时候炸出来的暗物质，后来转成了宇宙射线，又都千辛万苦奔过来的，真是缘分啊！”
老爸点点头，不禁感叹，造化之神奇，变化之悠悠，缘分之难求。
念天地之悠悠，独哑然而窃笑，我庆幸中带出不安，陷入沉思…
后来，又转到收集菜谱的正题上来。我劝老爸别灰心，去找有凡根的去问，他们脑子里多少残留点时空记忆。
对了，林黛玉不是在上面吗？苏州小菜、江南点心小吃她可是吃了不少。
“去问了，她说自己是小姐，只会吃不会做，以前都是丫鬟做来吃，丫鬟又上不得天堂。
再说了，她也没心思跟我说这些，一心就想下凡，说天上没意思，风花雪月四缺三，只有花，没有风、雪和月亮，太没有小资情调了。”
“不是有风神、雨神吗？”
“有是有，可都是对人不对神，只对着下界刮风下雨，搞得人家喜怒哀乐没完没了，变着花样地折腾，不过苦中有乐，看着还挺眼馋。
天堂里却清净得很，晴朗透澈，纯得令小神们窒息，每天重复着昨日的故事。这边流传着几句话：
风景这边独好，寂寞天天围绕。
打坐睡觉冥想，长寿也觉无聊。”
“原来神仙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那我还得考虑将来去不去呢。天上也应该有月亮吧，你们那里是原产地啊，嫦娥就在那边啊，多浪漫啊。”
“当然，可是太近了，经常从边上过，感觉嫦娥和玉兔也就是俗神俗兔，都视觉疲劳了。地球人都知道，距离产生美，这么近，没有想象空间了，你想，我都没感觉了，林黛玉她那么多愁善感，还能来电吗？”
“她可以去找贾宝玉啊，小贾也上去了吧？”
“上是上来了，就是见不着，他是铁了心啦，去西天出家了，一心研究禅宗，抛却儿女情长啦，一天到晚念叨：本无明镜台，何来惹尘埃？都四大皆空了，还把把林黛玉当了成尘埃。难怪孙猴子说他是禅宗优等生，年年考第一。”
“唉，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在下界，一转身，他就遇上了林黛玉；这世界真是太大了，在天上，一转身，他们又天各一方了。”我禁不住唏嘘不已。
“我去找过他，想劝劝他和林黛玉一起过安稳日子，多好的一对啊。”
“他怎么说？”
“不说话，光用手指划。”
“那是禅宗啊，他们用手指头指划，那是让你去悟。”
“我怎么悟，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所以你才是俗神。快别管闲事了吧，在下界这种钉子你碰得还少吗，给人家介绍对象，一个都没成，有的还打起来了。”我劝他赶紧打住。
他就是这样，凭着一腔热血，总是撞上南墙，过一会又忘了，再蹈覆辙。
林黛玉未免形单影只，可依旧是天塌了不管，只知道在她那一亩三分地里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天上其他美女可都忙活着呢，迷上了一个人，就是型男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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