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暗杀

秦生是苏府的私塾先生。

苏老爷看苏大少爷苏子行整日整日的没正事做，到处沾花惹草，便找了个私塾先生牵制他。

苏子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牵制的，在秦生之前，已被气走了不下十个私塾先生。

苏老爷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秦生身上。

秦生倒是兢兢业业的教学，无论苏子行怎的捣乱，怎的整他，他也不走。

秦生不能走。

秦生是来暗杀苏老爷的。

听闻苏老爷投靠了日本人，为日本人做事，是个实打实的汉奸。

秦生是个谨慎的人，虽说先前没有杀过人，但是他已将暗杀计划在脑内反复演习咀嚼了千万遍。

这一日是个好天。

秦生照旧早早来到苏府，轻车熟路的在苏府东走西走，秦生一边走着，一边用余光观察。

“秦先生！”

苏子行忽的出现，着实吓了秦生一大跳。

秦生推了推没有什么度数的眼镜，缓了口气，“苏少爷莫要再吓我了。”

苏子行嘴里叼了根草，把手背过后脑勺，“今日是个好天，起得早，想着不能荒废了时光，便早早来了书房。嘿，谁知道先生你还没来，我可无聊啦，在那坐了大半晌。”

“苏少爷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秦生表面笑嘻嘻，内心早已把苏子行骂了千万遍。

这大少爷一天一个样，死命折腾他，今日居然想着不能荒废时光？你说秦生信还是不信？

二人一同进了书房，秦生教完了今日的课，便监督苏子行看书。

苏子行看书可谓一目十行，也不知他记住了多少，浑身上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十分欠揍。

没有预兆的，苏子行的肚子响了。

“咕咕咕…”

秦生习以为常，“我去喊厨房…”

“别…”苏子行伸手抓了秦生，“先生，你会做饭吗？”

秦生皱了皱眉，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厨房做的吃食，我都吃腻了，你给我做，好不好？”苏子行拉着秦生的衣角，眉间眼角皆是笑，分明是个小孩子撒娇。

秦生先是不应，苏子行便一直烦着秦生，皆是小孩子向父母讨要心爱的玩具的模样，有几分顽皮，也有几分可爱。

秦生犟不过他，便应了。

约莫一刻钟，秦生端来了一碗面。

“农民人家的吃食，粗糙了些，也不太好看，苏少爷若是不喜欢可以不吃。”

苏子行抢来了面，三下五除二全咽了下去，活生生一个饿死鬼投胎。

秦生看着，有些被苏子行的吃相可爱到了。秦生悄悄打量起苏子行来。年龄正好的少年，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眉宇间皆是朝气。不笑时，显得有些老成。若是一笑，便露了两颗虎牙，那老成纷纷不见，又是一个青春少年。

苏子行一抬头，正对上秦生的眼，四目相对，秦生慌忙移开，脸颊不着痕迹的红了几分。

苏子行把整碗面吃了个精光，“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我真希望每日都能吃到！”

秦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子行胡乱擦了擦嘴，忽的嘴角微微上翘，“先生可曾听过断袖之癖？”

秦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问这个…做什么？”

苏子行慢慢靠近秦生，“其实我第一眼看见秦先生，便喜欢上了，觉着我先前看的那些人都是人间俗粉，而你是天上仙人。今日又吃了你的面，觉着我是世上最为幸福的人。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秦生慢慢后退，“这又是你耍弄哪家姑娘的词？”

“我认真的。”

“认真个屁，罚抄书两遍！”

温文尔雅的秦先生，第一次在学生面前吐了粗鄙之语。

第二日，秦生脑内还一直留着昨日苏子行说的话，苏子行倒是如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旧捣乱，照旧气他。如此，秦生更气了，让苏子行抄书三遍。

“先生，今晚我家办宴会，大概是我爹升官了，你来吗？”

秦生忽的警惕，觉着机会来了。苏府请客定会有很多人来，人多混乱，好下手，也好脱身。

“我不过是个私塾先生，苏老爷也没请我，我来做什么？”秦生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想去。

“我请你呀！”

秦生看着苏子行笑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愣了一下。

若是苏子行知晓秦生是要暗杀他父亲的，会如何？

“不出声便是答应了啊，先生你要来呀。”

“好…”

秦生静静准备好了一切，傍晚前往苏府。

来参加宴会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与苏老爷一样为日本人做事的。

秦生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装，分外修身，戴着眼镜又有几分书生气，惹得好几位名门小姐芳心暗许。

秦生扫了一圈，没瞧见苏老爷和苏子行，心中疑惑得很。

“许大娘，苏老爷和苏少爷呢？”

秦生知晓这一问可能暴露自己，但是秦生等不了了。

“苏老爷在书房，苏少爷…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

秦生避了闲人，偷偷到了苏老爷的书房。

秦生收了眼镜，瞧见书房里灯火昏暗，一个身影静悄悄的。

看身形，是苏老爷。

秦生敲了门，“苏老爷，是我，秦生。想找您说说苏少爷的事。”

“进来吧。”

秦生一边进去，一边掏出了刀。

刀是专门处理过的，锋利无比，上头淬了毒。

说时迟那时快，秦生把刀架在了苏老爷脖子上。

“苏老爷，莫要怪我，要怪便怪你为日本人办事，民族大义留不得你。”

苏老爷笑了笑，笑的秦生有些心慌。

“少爷，您瞧，这秦先生果真是来刺杀您的。”

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人，是苏子行。

秦生似是恍然大悟，眼神里尽是惊恐，又将刀捏紧了几分。

苏子行慢慢靠近秦生，脸上是云淡风轻，似乎早已知晓一切。

苏子行绕到秦生背后，握住秦生的手，“不，他是来杀苏老爷的。”

苏子行指引着秦生抹了苏老爷的脖子，而后将刀插在了苏老爷的心脏上。

秦生呆了，这是秦生第一次杀人，方知晓杀人比想象中简单多了。

秦生看着苏老爷渐渐咽了气，死不瞑目。

“怎么？秦先生没有杀过人？”苏子行嘴角微微上翘，显得有些病态。

“他该死，竟说你是来杀我的。先生是教书的，怎么会是来杀我的呢？”

“你才是苏府的掌控者，对吗？”

苏子行敛了笑意，“对。”

“你为日本人做事，对吗？”

“对。”

“你平日里那些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都是装的，对吗？”

“对。”

“你…你那日提起断袖之癖，说喜欢我，是骗我的，对吗？”

秦生脑子里捋着每一丝信息，不知怎的一不留神把这说了出来。

“不对，我说了，我是认真的。”

秦生忽的一愣，思绪中断。

“我喜欢秦先生，不知秦先生可喜欢我？”

“我…我是来杀你的…”

“你是来杀苏老爷的，干我苏少爷何事？”

“我…”

苏子行慢慢靠近，将秦生圈住，“先生可喜欢我？”

“我…”

秦生看着苏子行的脸慢慢放大，继而路过唇角，划过脸颊，在秦生额头留下一吻。

秦生没有拒绝，没有觉得不适。

秦生也是喜欢苏子行的。

“若先生喜欢我，那我便不给日本人做事了，我给你做事。”

苏子行这一句话，是将自己的前程与几年的功绩全搭了进去，只为换秦生一句话。

“我…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

苏子行微微勾了嘴角，“好。”

第二日，日头还没出来，全城皆知，苏府昨晚宴会上混进了刺客，苏老爷被杀。苏家少爷吊儿郎当，无力撑起苏府产业。

而其中缘由，无多少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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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村庄。

苏子行悄悄潜入秦生的书房，秦生正认认真真的看书，无半分察觉。

苏子行踮起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秦生。

苏子行凑近了秦生耳边，道了句，

“暗杀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