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狗狗看着我开门,眼里似乎有犹豫,它在想该不该出去,外面是自由的,里面是安全的,但外面也是危险的,里面也是封闭的。这道选择题又何止是它在做。
刚刚看到一些文字谈及有关藏族人民的信仰。有一句话写得不错:即便是愚昧的信仰,比起物质对我们的反制,也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我不敢说。我想起一个新闻。
偏僻山村小学里还留下一个小孩,被问他是愿意出去学习还是愿意以前的小伙伴回来时,他选择了后者。
这些事放在一起,真是有趣。对于狗狗我会觉得它出去了更好,明明最后它自己选择了呆在原地,对于藏民和留守小孩我会觉得在原处更好,甚至我希望小孩的愿望成真,而明明,最后他们都得改变。
为什么。既问这些的本身的矛盾,也问自己的观点的矛盾。
大概对于那条狗,我多多少少存着一丝囚养它的不安的愧疚。而对于人,我便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与自我代入。
自己观点的矛盾可以这样来解释,总之是我自己的思考,关上门来,大家就都得相信我是如此光明磊落了。那么这些事物本身呢?它们能讨论的究竟又有多少?它们关上门来的时间仓促吗?界限明显吗?
我们尝试了这么久的自我个性的发展,没有被鼓励的终究还是会选择去博得众人的赞同。被这样的认同感所束缚。
而那些所谓遗世而独立的人,也并非他们不在乎认同感的存在,只是他们更相信远方有人认同,或者以后有人认同。他们说服了自己去相信跨越时间地点的认同感,说服了自己去拥有对抗身边那些不认同的勇气。
然而,认同感这样的东西,说到底是在逼迫着个性的部分磨灭,而个性的逐步磨灭,意味着太多。
这其中牵扯到尊重。究竟怎样才够尊重别人。又是否尊重他人过多会造成自我的丢失。
这恐怕是一个双方的水平问题。尊重别人的人总也是希望得到同样的尊重的,可是没有一个标准说什么样的态度和举止就是尊重别人,于是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标准。
标准能统一吗?可行性上很难,即便实现也很可能只是表面性的实现。
这样的思考使我觉得恐怖,我们向往的东西最终因为缺失我们害怕的东西的约束而不能完美。
我们向往多种多样,向往求同存异。可是究竟什么样的多样性是超出我们忍受范围的,又究竟什么样的异类是我们无法容下的?如果有一个标准,那么这个标准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在说明,我们根本不是在追求多样性,根本就不是在向往我们以为我们向往的东西。
我想象,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完全没有规则的世界。因为按我们的说法是一切都有法则的,甚至我们想要明了宇宙的法则。
那么,已客观存在边界的东西,在其内部的有没有必要寻求突破呢?
回到我的狗狗。
夜晚之下,它的边界是房子,是房子的门。我开了大门然后往外走,故意留了一个口,外面的灯开着。一般,它会摇着尾巴小跑来咬我的脚踝,这是它的坏习惯之一。但是,这次它没有。
我是由它才有的一切思考,所以请允许我继续对它进行完毕这次毫无意义的运用。
它屈服在安逸又舒适的生活中,在它而言,这比自由更重要,它可以忍受被我呼来喝去,讨好我又被我教训,它无法忍受的,是失去“呼来”时的喂养,也无法忍受失去讨好我之后得来的抚摸,甚至,或许连抚摸时的它的愉快也都是为了它的安逸也未可知。
想想,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自由是有代价的。
如果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信心,那么自由的代价就不会被放大为恐怖。而它没有,它权衡自己现在的能力与外界的适应度,发现它已经失去了重获自由的能力。我就是这罪魁祸首。
我先给它一切我认为好的,正确的,豢养它,美其名曰我爱它。也不过是我自己的魔障罢了。而后来我认为它失去了野性,似乎只剩下了谄媚,又还是为它可惜起来。
它也当然爱我,可是,这样的爱是基于一种从一开始如果换一种选择它完全不会理睬我的爱。
如果它知道自由之后凭借它有的能力也可以生存,它或许就能对比出这与豢养的区别是如何之大了。
记得家里人说起过,有一次捕捉到过一只不知品种的大鸟,吃鱼的黑鸟。他们想养起来试试,有各种各样的好处,比如好玩又有趣,比如它生的蛋绝对是好的,比如满足了猎奇之心。但最后它饿死在家中。
我其实没想通一点,我一直以为的,向往安逸就是生物的本性,不然哪里来的竞争,不都是想自身活得更舒畅吗?没有这样的追求,那一切利益链条都没有之所以存在的根基。那这只大鸟何至于到死都不食嗟来之食?
我本来想说它是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后来又想到一个事,一人捡了一只待哺育的小鸟,小鸟却饿得叫声连连也不张嘴吃东西。这人想了个法子,录了母鸟哺育孩子时的声音来,一边播放一边喂食,果然成功。
所以,或许所谓动物们热爱自由这种说法也就只是被安插上的一枚本性,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对于自由的定义狭隘了也未可知。
但我突然领悟了一件事,习惯。
不管动物还是人,在不侵犯他人的情况下,如果形成了其本身的生存或者生活习惯,那么突然地改变一定是不好的。
动物园的动物们固然被囚禁,但如果不经过训练就放归自然,那对它们而言与从大自然中被囚禁起来的这一过程又有何区别?当然,一些一直不能适应动物园这一存在的动物是越早放归越好的。
人呢?如果我习惯了囚养的生活,又突然被告知能重获自由了,我会如何选择?当然,这种选择存在的前提是我能习惯那种囚养的生活。反过来,如果我习惯了自由的空间,再又将我封闭起来,我又会做出多大的抵抗?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无比胆小的,这抵抗大约就相当于无吧。
而文章开头两个事例,就有些像囚禁与释放的思考,当然,都是有偏差的。
因为物质与精神并不完全对立。
信仰这东西很难说,因为有信仰的人究竟有些怎样的精神力量是我所不知道的,而没有信仰的人就很容易踏进一个思维区域,即认为no religion才是最自由的最正确的。
John Lennon 所唱的世界的确很美好,想象这世界没有宗教,没有边界。但是他说的是,这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去想象,然后愿意接受,然后再改变。
可是这样的愿望是很难实现的。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他们的确认为有边界的、有信仰的才是合理的;另外,那些如此认为的人,到头来很容易就觉得那些不与他们相同的需要被他们去改变。却又不知道“改变”只有从心而变才有意义,这样自以为是地强硬的为他人“着想”,只是使得隔阂更大,分歧更难解。
而山区这个新闻,虽是老主题,却因问得有新意而展示出一个新角度。
偏僻的与繁华的,各有各的美。但,不能觉得无知是美,不能觉得无才是美。美必须是不压抑的才趋于完美。但有时候我们也能从压抑中感到扭曲的美,这又是另说了。我希望的是,在现实中尽量地为自己找到更美好的存在形式。
当听到小孩子脱口而出的希望伙伴们都回来,我觉得也算是一种警醒。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就算要改变它,也请慢慢改变。就像拆迁问题,其实这东西说光明正大了是情怀,说实际落地了也就是个习惯问题。他站在习惯里出不来,觉得一切改变都带有恶意。
对于那些冲击感,是只能令看客唏嘘,而他们自身所获得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所以,我想习惯这个词语,就是我此次思考的最终落脚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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