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本是人间最美的季节,却因了清明节的缘由,平添也许多乡愁。
乡愁是什么?乡愁在作家余光中眼中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是“ 一方矮矮的坟墓”,是“一湾浅浅的海峡”。乡愁,在多情诗人李煜眼中是“ 相留醉,几时重”的缠绵思绪。
乡愁在我的眼中,是老家门前的那颗老榆树,是院落里母亲喂养了多年的那条老黄狗,是已经斑驳褪色的老房子,是墙壁上挂着的父母带笑的老照片……
故乡的一草一木,都隐藏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敢轻轻碰触,怕不小心点燃绵延的忧伤。
早在清明来临的几天前,网络上,就不断地有人在诉说惆怅,诉说离殇,我总是躲得远远的,不敢看,不敢想。于是,闷头抱着几本书,躲在文字的清幽里,让思绪沉静。
然而,央视朗读者斯琴高娃的一句含血带泪的哭诉:“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
让我再也无法抑制,一下子泪崩。努力一年建起的防线,轰然坍塌。
自从父母离开后,我总是在逃避,逃避父母不在的事实,好像他们就在我一个不知到的地方,安然地活着,健康地老去。
如今,我依然珍藏着父母的一些物品,感觉他们随时都要用的样子。无数个的夜晚,我都会和他们重逢在梦境中,犹如生前一样,唠唠叨叨,琐粹又家常,却是满满的人间烟火味道,幸福味道。
白天,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我依然是那个无所谓的乐天派,依然是悠悠然的散淡客,没人能看出我的变化与忧伤。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深深的洞,那洞里是满满的记挂与念想。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情殇。
母亲做过的每一道菜,母亲说过的没一句话,母亲走过的没一条路,母亲睡过的每一张床,甚至母亲的每一个故人,都成为我无法回避的疼痛。
那天,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老妇人,她停下来,看了我好久,问我的老家是哪里,问我母亲叫什么,当一一得到证实后,她猛地一拍手,高兴地凑过来说,“我猜着就你,像极了你的母亲。”一句话,把我带进久远的悲伤。
原来,她是母亲的一位故人,听她诉说和母亲的往事,悲情中自带着那么一种亲近,好像离母亲又进了一步,看着她,久久不愿离去。那天,迎着四月的春光,站在道路的中央,我和母亲的故人说了很久,直到汽车尖锐地喇叭声,才打断了那场温暖的对话。虽然时间很短,却让我久久回味。
贾平凹在《写给母亲》的文章里说,母亲走后,他经常感到母亲还在,经常听到母亲在叫他,好像母亲就坐在床上看着他。我想,这种感觉是那么真实,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都会很长时间不适应,都会感觉母亲还在,感觉依然没有离开。
就像我每次在春风里散步的时候,就好像母亲跟在我身后,边走边说,看外面阳光多好,别总我在家里,多在外面走走吧,那样对身体好。可是,回头,却是空空,让人怅然……
又记起了母亲最后给我说过的话,“你走吧,我没事,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我的病就好了……”可是,最终,母亲走失在2016年的春天里。
曾经想写个系列——春天的告别,写那段无法释怀的情殇,希望通过一场啼血的告别,来为心灵的念想来个告别,可是,那烙印的骨血里的思念,怎么能告别的了呢?即使能够安静,也是暂时的蛰伏,现实中的任何一个节点,都会把它点燃。比如一个物件,比如一个背影,比如一个节日。
清明节,让蛰伏已久的哀思无限蔓延。
那天,家庭群里很是热闹,兄弟姐妹们在议论一组照片,说照片中的老人,像极了父亲。我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看了好几眼那张照片,老人穿着藏蓝色的中山装,带着同样藏蓝色的帽子,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靠在墙壁那晒太阳。冷眼一看,确实很像父亲。
记忆的闸门再次汹涌。
还记得给父亲买那顶帽子的时候,他梗着脖子冲人家售货员抱怨:“你们真坑人啊,同样一顶帽子,你们这比我们村里卖得要贵这么多!我不要了!”我一边哄骗他听错了,一边冲售货员使眼色,一同欺骗我那财迷的父亲;还记得父亲出院时,很认真地带上着那顶帽子,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医生,说:“回家后如果不好,我还回来找你……”
可是,他再也没能回来。
永远忘不了父亲临终前对生的渴望,他为了健康,杜绝了天下他最喜欢的食物;他为了治病,吃遍了天下最难吃的药。可是,他最终还是被他所热爱的生命抛弃。
再次望着群里那张酷似父亲身影,那一刻,竟有些恍惚,好像父亲和母亲突然出现在明丽的春光里,咧着没牙的嘴巴,乐呵呵地向我微笑着说,三丫头,好久不见,我们想你啦。
对着空旷的屋子,叫一声爹,喊一声娘,再也听不到回声。我知道,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这个从心窝窝里喊出来的称呼,再也没有叫一声爹、喊一声娘的机会,我终是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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