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识中,有些事看似寻常,却越细想越困惑,越深究越无奈。比如“家乡”,说起来令人柔肠寸断,境遇却日渐尴尬。离开家乡已三十九个年头了,从一名懵懂少年到了两鬓斑白的中年,真是应了贺知章的那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三十多年,我的家乡也和全国的新农村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不是家家小楼洋房,但户户有汽车的愿望却已实现。房成排、树成行、硬化的街道一样是整洁干净。对家乡的眷恋,是在上了年岁以后的事了,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想家的意味变得越来越浓。不知道在多少个梦境里重回到家乡,与昔日的玩伴嬉戏、追逐、打闹,仿佛那些发生在儿时的片段就在昨天,可当梦醒时分又恍若隔世,使我终日不得开心颜。我也多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试图找寻那曾经的童年印记,回忆那童年的欢乐时光,无奈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夕阳下耕牛晚归、炊烟袅袅的景象,早已成为我们这代人的奢望。尽管家乡所在地辖区的名称不断的变化,在我所填写各种表格中籍贯的名称也在不断变化,公社变为乡、乡变为镇、镇变为街道,但家乡在我心里的位置却始终无法改变,家乡就是我的根,是我永远牵挂的地方。
我的家乡是一个不算大的村庄,可在附近十里八村,还是有些名声的。解放前出过几个早期参加革命的先驱,解放后,村里的人在外地工作或谋生的人,也似乎比别的村庄多了不少。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外地工作的村里人聚会,一家子去一个人,就到了七桌(一桌十人)。你看我们家乡是不是人很多啊!记得当时参会的人中,我的岁数是最小的,只顾得跑前跑后的服务,就连各位长辈的姓字名谁,都分不出来。只知道在那些参会的人中,我的辈分最小,是张嘴就得喊叔和爷的份。随着这些年的发展和进城务工人员的增加,家乡在外工作和生活的人也逐年增多,在外地的不甚清楚,在县城里的也是有增无减,不熟识得小街坊也变得越来越多。时常会在街上发生个磕绊或摩擦,在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不经意得一句家是哪的?似乎对上了暗号,这可真比《红灯记》中的小贩拿出木梳来卖“有桃木的吗”要好用得多。最后双方在一句“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家了”的说笑中握手言和。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今年春节过后上班的第二天,家乡在机关工作的两名八零后青年才俊,成立家乡微信群,诚邀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蠢材加入。我因老眼昏花一是不会微信,二是对于低头族玩的这些新鲜玩意不慎感冒,曾婉言拒绝,但架不住两名才俊软磨硬泡,无他只好束手就擒,还是加入了进来,那咱也就玩一把时尚。看着群里面这些向我打招呼的人,我多数不认得,只好问一下他们的父母是谁,这才对的上号。大家在群里似乎也是相见恨晚,聊得熟识了,自然就有见面的叙谈的意思了,还是有两名青年才俊出面张罗,决定十六这天相聚把酒言欢。因为已到了开工上班的日子,虽然这天来的人不多,但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好些人是初次见面,但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缘分释然啊!三十多岁小老弟国庆,自己在县城里白手起家,经过几年的打拼开了几家星光贝贝照相馆,那可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的小老板啊!但他仍然跑前跑后,聚会的照相都是由他来完成的。我还和他打趣说:二十五年前的聚会我负责照相,这会我终于可以下岗了。
还有就是这次的聚会,我的辈分也似乎见长了,终于也有了喊我叔的了。回首这些年,尽管满头白发,耳聋眼花,终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人,感慨之余,甚至在端详他们的面目时,不自觉的从他们身上找寻他们父辈或祖辈的影子,在握住双手的刹那,不争气的双眼也几曾潸然泪下,是欣慰还是感怀?此时此景真是五味杂陈。
当离乡成为人们一种主动行为的时候,乡愁也就无关痛痒。“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三毛生前远游过许多地方,还曾携大胡子荷西在撒哈拉大沙漠与当地土著相邻而居,她的流浪与“背井离乡”不可同日而语,却常被升华出诗意。而对于我等庶民,乡愁恐怕早已被岁月冻结。
呜呼!把一座陌生的县城住成了家,把一个临时地址拥抱成永久的地址,我们成了想家的姜楼人。
2017年2月20日老姜不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