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晴妲在我十八九岁沉迷网络的时候，问过我：
“你三十六岁的时候会在干什么？”
她的语气透着些许生冷和失望，我知道她更多的不是在反问，而是一种不成器的质疑。
星星都开始为月亮点灯了，喧嚣的鸣笛也都消散了，我却深夜犯中二病的狂欢刷手机。
那时候年轻气盛，从来不肯屈服于谁，甚至一个眼神都要反驳回去。听不懂抒情又温热的话，就连门前落叶鸟雀停泊，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踩上一脚，倔强又傲慢。
而一直以来，晴妲在我心里就是个有标签的存在：极其细致入微。可能活的粗糙久了，细腻的人，倒也是让我心生急火。
她总爱把一个公式，一篇文章背的固若金汤，炉火纯青，滚瓜烂熟。11点入睡，6点早起，三年如一日，从不拖泥带水。
那时的自己曾经想过她活的究竟累不累，所谓是觉不好睡，还是手机不好玩？非要把自己逼的心力交瘁，行尸走肉。
年少时总爱把别人的努力当成一场笑话看，嘴里还一直振振有词，大学生卖猪肉，摆地摊的多着呢，学习好就能改变命运了？
然后又听到晴妲的二次质问，我面不改色的回答她：
“嫁人，生孩子。”
后来晴妲沉默不语，闷声的盖上被子，侧身睡去了。
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是带着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的表情，总会把自己的思想强化到极其真实的地步，然后掐着腰说：看，你们都没我的见解高。
要是放到现在，我一定呸自己一口，然后意味深长的拖着尾音撂下一句：鼠目寸光，傻比。
二
为什么突然提起我这位久经风霜的老友，是因为她现在过的太优秀了，我的良心在痛。
不是因为嫉妒，是因为近来反思一句话“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三毛”
以前不明白反差痛，聚会晒之类的梗。等有一天朋友开着车，赚够了钱，四处游玩。你骑着车，拿着简历表，四处奔波。
才恍然，我年轻的时候在干什么？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凿壁偷光的捧书入眠？或是发扬兴趣爱好让外界对你刮目相看了吗？
哦，我没有，那个时候我在虚度光阴。
在黑板上画了许多涂鸦，写了老师一大串坏话，把最烦的同学名字取了个最难听的外号，把数学课的书本揉的皱巴巴，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窍不通，胡编乱造的歪理倒是一套接一套，滔滔不绝。
年少的时候，干了太多任性的事，没有得到过一次家长的赞美，也没有完成爸妈的期许。
成绩单上没有过多的鼓励，没有今人流传的佳话。虽然没有在在校期间拉帮结派的打过群架，却也参合过不少翘课事件。自然，在别人眼里我是坏透了。
不思进取，不学无术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大学毕业后，我曾经用半年在思考，我用青春换来了什么？一杯烈酒下肚，什么都变的没有初衷了。
可是家里的密码箱里放着一沓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单，想来，我曾经也是个有梦的女同学。
读不懂的英语课文，总是四五点钟爬起朗诵。解不开的函数，也曾经为它默默的掉过泪。最爱的写作，也狂补了很多名著。还很羞涩的喜欢过一个人，连认真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堕落的，是在知道钱的重量之前，还是以后呢？
也可能是因为隔壁没上过学的大姐姐，出门创业三五年，满载而归后，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又或是隔壁村的大哥哥，上了个三流大学，出来后还是继承了自家的杂货铺，而影响了我对学习的看法。
就是这样，白驹过隙，风吹一掠，自己凭空感受一下生活后，才能真真切切的活着，真真切切的反悟着。
三
静妲跟我说，她的人生，她自己一定要掌控，其他人谁也不行。
尽管刚开始，走南闯北的为别人卖命，可是有了积蓄后，自己才能大干一场啊。她开的车，住的房，创的服装店，得到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学历，而且因为认真！
我简单含糊的嗯了一声，是的，当初看不惯的也是她那股对什么事都较真的劲。
我也知道当时她为什么问我，三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因为我知道那段时间，她欣赏的是一位成功女士董明珠。
英雄不问出处，努力不分年龄，刚好董女士，三十六岁从基层做起。
这让我想起了，我远方亲戚的一位舅舅，四五十岁，算是个有文化的人。年轻的时候，卖过早点，开过修自行车铺，干过建筑，拉过砖，凡是稍微收入好点的行业，他都尝试去干过。
可是，他却没有发财。
所以远亲近邻都觉得他徒有一颗上进心，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也就盖了个小楼房。大家总爱嘲笑他，努力的再好，也不如托生的人家好。
当时，我也和爸妈议论过，认为他的命里缺金。
后来他四十二岁的时候，看中了镇上一家门面，非要模仿大城市，开个小型百货超市。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大家都置之不理。
开超市？你是在开玩笑吧？门面房租和进货投资，就算是在农村，也要个十万出头，请问这笔钱，哪里来？
可是他不屈服，让儿子拿出来五万块钱，左拼右借也凑不齐十万。谁都知道，这不是个靠谱的买卖，借给他，万一亏本了，连个本钱都要不回来，所以大家都有所忌惮。
这位舅舅实在没办法了，就拿1毛的利息让别人把钱放他这，然后立个字据，拿小楼房做押注，存期一年，然后连本带息的还给别人。
虽然外界都说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他凑齐预算款后，还是风风火火的开了起来。
当然这不是一件立竿见影的事情，所以开店后的三个月，成了事业的萎靡期，门可罗雀。
他为此头痛了许久，咨询镇上经商的人，也不得其果。
然后他把所有商品全部降价七折，但是商品却进最好的，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家超市东西好又便宜，就传开了。
所以他家店现在生意还不错，又加上乡镇改造，返乡的人也普遍增多。他自然变成了远近亲戚里，年龄大，却最有作为的一个。
偶尔提起他，爸妈总是在感叹，人就是要活的作一点，说不定就作妖碰对了呢。
相比之下也甚是惭愧。
四
如果你想要去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慢走总比不动强。
兔子的高傲是赢不过乌龟的勤能补拙，后发制人的。
我寄过一封信给一个人，大致就是说我的处境，说我过的很好，工作找到了，吃的好，睡的饱，还有――很想他。
但他一直没有给我回信，从始至今都没有。
我想过，如果我当初努力一点，干什么都认真一点，有一份好的工作，虽不能与静妲相提并论，但至少也不会太差。
也不会因为差距，而被人拒之千里之外。
不过话说回来，卑微的自己，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明明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的稀巴烂，怨几不怨天。
我在碰壁无数个工作后，连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养活自己，还让家里拿钱来补贴，我恨不得扎进臭水沟里一了百了。
毕业第一年，炎热的夏季，我住在毛坯房顶楼里热的生不如死，却一次又一次忍耐下来了。
因为房租便宜，水电便宜，离工作地点近。其实我也从来没想过，我可以这样精打细算，委曲求全。
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问我姐，人离内心所达的目标，是不是只有死的距离。
姐姐问我：你说是马跑的远，还是车跑的远？
答曰：车。
我实在不想让我姐给我打什么谜语，风牛马不相集的事情，干嘛要拿在一起比对。
她倒是饶有兴致的回答：马会比车跑的远，因为车不加油就会报废，马却能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你会比它们跑的更远，因为你活的比它们久，思想在它们之上，距离也只是一个代词而已。
我愤怒，关闭了聊天窗口，内心暗暗的发恨，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直到，一直到现在，我才幡然悔悟，我本来也可以活成静妲的样子，可是我没有。
我缺失了对生命的向往，对未来的追求，对事物的认真，所以我现在穷困潦倒，一无所有。
真是应了《进学解》里“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敏于随。 ”
现在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的成就，荒不择食，该何去何从。
五
老妈前段时间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错愕，该做什么样的准备，才能算是打算。
然后她接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人家嫁了，一个女孩子，不指望你有多大的能耐，别太强求自己。
我沉默没有回答。
是的，我不需要有多大出息，不需要身负养家糊口的重任，不需要攒钱娶老婆，不需要买房买车。
可是，我不甘心。
后来我跟静妲说，我三十几岁的时候，希望也能和她一样。起码明事理之后，我要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
况且这尘世间的高度，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的度量之后，才能找到最为适合的那一处，依靠任何的捷径，都不如自己亲自勤勤恳恳的付出。
也正应了姐姐那句：青马车行，也跑不过你跋涉山川。
唯有经历，才能圆满。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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