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车窗上的水珠，美丽朦胧的梦
文/水湄青萍
01
雨像是时节转换的某种仪式，或是从寒冬跨入春天，或是从夏日步入秋天，总是一场场绵绵细雨或是瓢泼大雨，在中间衔接过渡着，要么冷得人直打颤，要么勾起人的万千愁绪。
那么，江南的梅雨呢？它在杨梅红透的季节到来，让人爱之不能、恨之不得。它似乎一下将夏日的气温带入一个低谷，但缠绵的雨脚一旦停歇，大地就瞬间进入烧烤模式。
虽说江南的雨，造就了文人山水画中的朦胧意境，但以往我对此唯一的感受，就是潮。整个人像是泡在水汽中，感觉不清爽。挂在外面的衣服，怎么也晒不干，摸着软塌塌、黏哒哒的。然而，也许是前阵子端午回家，做起了“闲人”，却有了一种欣赏雨景的心境。
夜里躺在床上听雨，万籁俱寂，雨滴好似鼓点，敲击着树叶、铁皮、屋瓦，不同的质地便发出不一样的声响，清脆的或是沉闷的、高昂的或是低回的……这是雨与万物协同奏响的一首夏日夜曲，它非但没有撩拨起无端的思绪，反而让心一下子变得澄澈安宁。
城市里，是听不到这样丰富的雨声的，总有尖锐而急促的车喇叭声，突兀地响起，像一把刀划破了鼓皮。“寂静是一种声音，也是很多种声音。”唯有在寂静处，才能与细微的美好相逢。
坐在车里观雨，雨幻化成一群小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车窗上快速游走，似乎有一个顽皮的孩童正在故意驱赶它们。它们一路滑行，直到与另一颗雨滴相遇、拥抱、融合，便化为一颗更大的水珠，重重地向下坠落。而有时，当雨势变小，剔透的水珠挂在玻璃上，窗外的世界就像一个美丽、朦胧的梦。
02
儿时，我渴望拥有一个深深的庭院，但如今，坐在家门口，倒觉得这样视野开阔，周围的风景一览无余。“鹪鹩巢林，不过一枝”，但若放弃停于一枝的执念，便拥有了整片森林。
目光越过田野，就是河流，就是如浪的青山，我第一次发现，雨原不是一股脑儿地落下，而是从天上走到地面。
它先是轻吻过李树的绿叶和挂在枝头的绿果子，再啪嗒一声，落于地里的芋叶上，随即化身一颗晶莹的珍珠，在这滑溜的叶面上跳动着，直到一颗、二颗、三颗……更多的珍珠汇聚成一个小池塘，使这芋叶再也承受不住，便顺着叶尖滚落，落到低矮的紫苏上，每一次滴落，那紫苏的叶子便轻轻颤动一下，像是灵魂的战栗。
终于，雨滴接近地面了，落在水泥地上，便溅起一朵朵水花；落在田边的水坑里，便冒着泡泡，大大小小的线圈相互交错着荡漾开来……
这场雨滴的漫步，直到雨停了，还在继续。不信，若你打桂花树下走过，不经意间晃动树枝时，雨滴没准就洒了你一身，还调皮地钻到你的脖颈里，凉丝丝的。
老家的方言，描述起某种事物来，总是特别有味道。雨下大了，人们不说大了，说“浓”了，疏疏的雨丝，渐渐浓密，在小院落的上空斜织着，似一道水晶帘，将尘世的一切喧嚣阻隔在外。
一会儿，雨又小了，飘在空中，这样的雨不算什么，女人依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洗锅刷碗，家长里短……孩童嬉闹玩耍，垫着脚尖摘院子里奶奶种的黄瓜，一扯，整个藤蔓便都拉将过来，猛的一下，身体略失去重心往后仰去，还好我及时赶到，夸赞孩子真是摘了根大黄瓜，她便转惊为喜，得意地笑。
身旁的兰花，在微风细雨中，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
03
我最爱在雨后漫步，每每总能在天地间捕捉到某一瞬间的奇幻景色。雨将世界模糊成灰白色，此时，色彩又回来了，泥土的黄色、马兰叶的绿色、夜来香的紫红色，且更加鲜亮夺目。
家门口是一条水泥路，晴天看不出不平整，唯有下雨后，才现出一个个坑坑洼洼来。它们如散落地面的一块块镜子，将雨后从云层里穿透而出的一道金光，折射出一个亮堂堂的世界。那光，仿佛从天堂的某处漏出，耀眼得人不敢直视。
雨后的鸟鸣声，似乎特别清亮，麻雀在电线杆上格外地欢腾。村里一对上了年纪的母子，正弯腰在草地里采摘什么，是什么呢？我也低头寻觅，只见缀着雨珠草尖里，一朵朵白色的蘑菇，如精灵般冒出来……
村外，田地里早已换了一番光景，暮春时饱胀的油菜花籽收割完毕，现在已插下一排排整齐的秧苗，在风中拂动着。田埂上不知谁留下的脚窝窝，蓄满了水，茄子、黄瓜、辣椒全都鲜亮亮的，透着生气。不久，这些尚带着雨珠的瓜果蔬菜，又将塞满游子的行囊。
不知何时，雨丝又开始在空中飘洒起来了。雨下啊下，下得片片屋瓦覆满了青苔，下得蹒跚学步的娃娃长成了修长的少年，下得母亲一头青丝掺进了缕缕白发……
雨后清亮如许的世界，色彩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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