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味觉通道

作者: 酸梅不做汤 | 来源:发表于2017-10-25 23:46 被阅读0次

          常听说,乡愁很多时候就是味蕾的记忆唤醒的。家乡的味道,往往可以具象到街边的一碗面,一个特色的菜肴。我想,思念一个人也是可以由味觉来唤醒的。今晚,我吃着一个柿子,想起了一位瘪嘴老太太。

          她是我的外婆。老家方言叫家家(念作ga)。她比我长很多很多岁,大概是60岁吗?大概吧。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多少岁,那个年代好像连身份证也不曾有人查验,直到她过世,需要写墓碑,大概才有很多人,包括我,知道她的大名。我一开始记事时,她就已经不剩下几颗牙齿了,长年瘪着嘴,屋前屋后的忙碌着。

          她喜欢吃柿子,因为她牙不好。但她又舍不得吃柿子,因为她想留给自己的一大堆孙子孙女们吃。柿子成熟的季节了,她用自己被裹得畸形的三寸金莲,爬上一个高高的梯子,摘下已经发红但还没熟透的柿子。高高的柿子树上叶子落尽,光秃秃的树桠上悬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柿子,像挂了一树的灯笼,十分喜庆。而我们一群孩子,也是高兴不已。幼时的村里,家里有棵水果树,是多么叫人开心的事情啊!柿子摘下来,外婆会用一颗麦芽杆或者芝麻杆子的尖尖的头插到柿子的蒂那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埋进米缸里。这是当地流行的催熟方法,这样放置三五天后基本上就能吃啦。这几天,嘴馋的我们都会轮流去米缸里摸一把,想趁别人没发现前碰到一个刚好熟了的柿子。好像每次去,都会碰到外婆笑眯眯的赶我们走。等到熟了,她又会拿出来,悄悄的塞给我和哥哥。因为我们算是客人,不那么经常见面。而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们往往就很很嫉妒了。童年时期,吃柿子简直太幸福啦。甜丝丝的软绵绵的柿子肉,还有吃完糊的满手满脸的屎黄色汁液,直到现在都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外婆一般瘪着嘴笑着问,好吃吗。然后就告诉我们,老人没有牙齿,最爱吃柿子。可当我们要把柿子给她吃的时候,记忆中她好像从没有吃过。

          这就是孙辈印象里的外婆——永远把孩子们的需求放在最前面。而对我来说,外婆最让人惊奇的是,总能把贫瘠的生活也过的有滋有味。那些最简陋的食材,在她的手里也能变成美味佳肴。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擅长的菜叶饭。野蛮生长都红薯叶,在农村是最不起眼的蔬菜,除了偶尔做鱼的时候能成为配菜。其他时候是没有人会吃的。但外婆会做。她把切的细细碎碎的嫩红薯叶,用香油炒熟后和米饭一起焖,柴火灶头小火慢慢烘,直到烤出金黄泛绿的厚厚的锅巴。锅巴的米香、芝麻油的香味混合着菜叶的香气,一度是我童年里最爱吃的饭。成家掌厨后,我也曾试过重现这个味道。同样用这些材料做出来的菜叶焖饭,游戏宅倒是觉得味道不错,但我却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外婆会在雨后天晴的日子里,去路边采摘一种特别美味的瘦瘦高高的黑蘑菇,加点蒜和葱花,大火爆炒着吃,特别香。记得小学时,我从书本里学到:路边采摘的蘑菇可能有毒。回到家后还曾为自己吃过“毒蘑菇”惴惴不安过。但后来一直没事啊,又抵挡不住野蘑菇的味道,开始吃起来。

          外婆还会做好喝的猪肺汤。猪肺处理起来很麻烦,彼时的妈妈忙于生计,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复杂的菜式。只有外婆,经常去我们家会带上一个猪肺,坐在厨房后门的小凳子上,拿着剪刀眯着眼,细心的剪着那些猪肺里的气管和杂质。处理干净后会和猪骨之类的东西一起放在瓦锅里,放在煤炉子上慢慢炖。冬天还会坐在煤炉子边上,一边烤着冻僵的手,就着锅边滚滚的热气,絮絮叨叨的跟我们说一些教导的话。奇怪,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嫌她唠叨不爱听她说话,但我好像从来没觉得不合适过,我都能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特别嘴馋吧。

          外婆会的东西太多了。这么一个干瘦还裹脚的瘪嘴老太太,会自己磨豆子做豆腐,会做卤菜、擀饺子皮、做各种面。每到过年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她叫来家里,一起准备各种年货。花生糖、芝麻糖、米糖块、炸饺子(一种面食)、沙琪玛等等。好像就没有她不会弄的东西。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慢慢的,她体力大不如前。而家乡的各种年货也都能够批量购买了。过年时的热闹气氛也不再如前了。我的妈妈,继承了外婆的能干,甚至青出于蓝。但妈妈更多的时间在外奔波劳碌,留给我印象深刻的一些些记忆大多是外婆带给我的。

          年过三十,我也长成了一枚热爱捯饬厨房的主妇和母亲。但我却没能为我的外婆亲手做过任何一顿饭的时候,她就安然过世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很是遗憾。所幸,我还有机会给我的爸爸妈妈做一些饭菜,我能给我的游戏宅和小胖做很多很多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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