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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掐灭烟头，怔怔望了程熙一会儿，那眼神里饱含着某种程熙琢磨不透的情感，她终于开口道：“可是程熙，我不爱你了，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她语气坦诚极了。
“那天我们在吵架，我……”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
“……”
“我们不能用那段感情彼此折磨，感情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我们必须接受。”秋末就像语重心长的老师再教育不懂事的学生。
“那我要同你分手的那一次，你为什么不答应？”程熙就是那个愚钝极了的学生。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不能分手，我们有的这些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构架在这段感情之上的，如果这段感情没了，这些东西也会慢慢不见。”
“可是这段感情已经没了……”程熙颓然坐到沙发的另一侧，将自己的身体陷进去。
“那你真的要公开和我分手么？”
“我不知道。”
“你不要把这些都压在我身上。”秋末摇头，“你不是个傻子，你现在是想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么？我强迫你每天这样守着我么？我强迫你每天从窗户上看着我么？我强迫你每个晚上盯着我睡觉么？我从没让你做过这样的事情，你做得这些事，难道不令我毛骨悚然么！可是你现在却一转头，要将所有的不堪都推在我身上，这段感情早没了，难道你不知道么！”秋末掐灭了烟头，在她眼里，程熙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个疯子固执的认为两个人之间还爱着，固执的用尽方式跟踪监视着自己，一面将这些举动看做是自己对她的伤害造成的后果，一面又享受着网络上扑面的祝福以及带给她的所有利益。
“可是我们以前那么好……”程熙用一种近乎恳切的目光望着秋末。
“别再和我提以前了！”秋末双手拄着脑袋，她要厌烦死这样的纠缠不清反反复复将自己陷入过往恋情走不出来的程熙了，“程熙！”她重新抬起头提高音量唤她的名字，然后又放低了声音说道：“程熙……不再喜欢你这件事不止你一个人不能接受，我一开始也是接受不了的，我不能接受自己就那样不喜欢你了，我不停的提醒自己，不是不喜欢了，一定不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好不了，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没办法了就是没办法了，你再也不能让我觉得像以前一样开心。只有你委屈么？难道我不委屈么？我问过自己多少次你那么好我怎么可以不喜欢你，我得不到答案，我唯一能得到的答案就是我不再喜欢了。所以你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程熙半天不说话，突然抓起手机，被秋末一把夺了过来，秋末将手机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你又想这样是不是！你又要发微博和我分手，用这个威胁我回到你身边是不是？你知道这样不可能的。你要说我出轨么？”秋末凑近了程熙一点看着她，“你要告诉他们我出轨了么？然后你让他们挥着剑把我扒的干干净净，或者……干脆把我的裸照也放上去怎么样？”
“我不说你出轨。”程熙低声说。
“你是傻子么！我说了我们不能分手！”秋末简直要被眼前的程熙气疯了，难以想象这个颓然坐在沙发里毫无生气的家伙是那个微笑起来神采奕奕同人讲话时眼神总是专注闪着光的画家。
“我去洗澡，你别闹了，我做我的事情，你做你的事情，你随便找什么人去玩都可以。”秋末说完起身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别走。”程熙伸手抓住秋末的手腕。
“你别闹了！”秋末一把将她甩开。
那天晚上，秋末睡着了，程熙坐在床头一直看着她，她舒展的眉毛，微闭的眼睛，挺翘的鼻尖，半阖的双唇，白皙的脸蛋，她穿着一袭黑色的睡裙，她背对着自己，蜷着身体好像在保护自己睡梦里也不会受到伤害。
程熙弯下腰，动作很轻，她触碰秋末的额头，给了她一个吻，这一次，秋末没有因为自己的触碰紧皱起眉头。
秋末其实还没有完全入睡，她感觉到程熙灼热的目光触碰自己的全身，也感觉到程熙落在自己额头上那个小心翼翼的吻。秋末轻叹了一口气，程熙并未察觉。
第二天早上，秋末一早就起床了，程熙还在熟睡，想必昨晚她彻夜未眠，不只是昨晚，几乎每个晚上她都彻夜不眠的看着秋末，一直到天朦朦亮起秋末快起床了才终于躺下。很多时候，手臂犹豫着想要环抱住秋末，和过去一样同她抱在一起睡觉，可是程熙到底还是放弃了，不能这样做，总怕惊扰到秋末，怕秋末一怒之下连每晚的同眠都不再给予。
秋末工作的时候，程熙的一个朋友不断打电话过来，她都拒接了，心里想八成又是程熙喝醉了胡言乱语，朋友过来质问呢。
休息的功夫，秋末刷了刷微博，一个消息突兀的出现在屏幕上。
“画家程熙在自家坠亡。”
秋末愣了一下，想起程熙昨晚小心翼翼的那个吻，她掩住嘴，嘴角向上勾起，“傻逼！”随后迅速捂住脸垂下头，再次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程熙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秋末同在场的人说，大家也都看到了那条消息，对秋末同情极了，自己最爱的人以这种方式终结了生命，当事人该多难过啊。
驱车赶往家里的路上，秋末回拨了电话给程熙的好友。
“你终于愿意接电话了。”那头的人声音充满鼻音，讽刺道。
“别说这些，你们在家？”
“医院。”
“地址发给我。”
“你过来干嘛？假惺惺的哭一场是不是！”
“地址给我！”
“等着。”朋友挂断电话，片刻后秋末收到医院的地址，一个急转弯，掉头赶往医院，沿路闯了两个红灯……
程熙的葬礼上来了很多粉丝，大家都对秋末给予着最大的关心。秋末穿着一身素黑的衣服，全程低着头，带着墨镜一言不发。大家认定她一定是万分悲痛的。
一个月后，秋末以纪念程熙的名义举办了一场画展，高价卖出了程熙为她画的最后一幅画，那是她趴在床上睡着的样子，秋末从没见过那幅画，还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在程熙画室里发现的，被布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出来的。秋末撇撇嘴。
程熙早在两个人热恋的时候就承诺秋末将来有一天如果自己死了，会把所有的画交给她处理，她觉得秋末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认真对待自己的画的人。这个承诺一直到她自杀这天都没有改变。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秋末卖了她所有的画。
对此，秋末只是表示，“希望把她的画都分散到那些喜欢过她的人手里，因为每幅画都早已印在我心里。我没法接受每天看着这些画想象她坐在那里专注描绘的样子。”
这条微博的转发量是秋末有史以来转发评论数最多的一次。
程熙的朋友看到这些，恨得几乎想把秋末杀死，她利用程熙的死让自己更加瞩目，可是朋友不能说出真相，倒不是因为觉得以秋末的手段会让真相再次变质成一种炒作，而是程熙在坠楼前曾给好友打过电话，她说，“不管她做什么，我都想随她去，只要她觉得那是好的就可以。我知道你们都骂我傻，可是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是我，不是你们……”
当时朋友还没想到程熙会自杀，一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想最后再纵容她开心一次。”
“你别做傻事！”话还未说完，程熙已经从窗口一跃而下。
“你永远不知道程熙为你做了什么。”时隔两年后，在咖啡厅里，程熙的好友这样说道。
秋末的身边坐着一个男人，长相清秀帅气，始终握着秋末的手，宠溺的看着秋末。
“你们不能把她因为抑郁自杀的事情怪罪在我身上，我也很难过，两年了，你不能强迫我一直沉浸在这里面。”秋末说得情深意切。
朋友笑了，“你当真沉浸在对她的死的难过里一秒钟过么！”说罢，起身离开。
那天晚上，秋末一个人回到家，两年来，她始终没有搬家，别人说死过人的房子不吉利，秋末不管，她只想住在这里。程熙的画室被她上了锁，秋末再未踏入过。
她蜷缩在沙发上抽了很多烟。
她扭头就能看到程熙从客厅的窗户坠下的样子，她每个晚上都这样看着，看着程熙一遍一遍从楼上坠落，看着血肉模糊的程熙目不斜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站到窗户上，然后再次坠落。
“傻逼！”秋末掐灭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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