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冬天的傍晚很短暂，天黑的很急切，夜晚总是轰然降临。

  窗外夜色浓重，教室明亮的灯光像是什么人微笑时瞳孔闪烁的光芒。

  晚自习时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干自己的事。有人揪头发抠脸地想题，有人伏案奋笔疾书，有人小声地背课文，有人奋不顾身闯入梦境。

  我总是发呆，漫无边际地想着遥远的事，早已发生过的和从未发生的事，越来越远，打个哈欠，才能把自己拉回来。

  中间休息的十五分钟，我喜欢走出教室，向左转，站在那扇窗户前，更专注地发呆。

  黑暗中，可以望见远处兵团医院的灯光，高处的光总是把深邃夜空照的更加深不可测。街灯闪烁着，照亮街道房屋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只属于黑暗。

  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它们被城市夜晚的灯光逼退。它们与喧哗相对，沉静地藏在夜空深处，不愿露面。

  站在窗户前，风轻轻地吹来，扑到脸上，又快速游走。像好奇又胆怯的小孩一次次地试探。

  而夏天就会明朗得多。窗外总有一大群鸟飞来飞去，咋咋呼呼，一片小小的天空变得格外拥挤。它们有时候一起转圈，有时候呼啦啦一起飞过去，再呼啦啦一起飞回来，声势浩大，很团结很霸道的样子。

  我用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久久地望着窗外，猜尽了它们没完没了飞翔的原因和目的，还是不明白。

  每次我看见鸟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窗外，就会激动地大叫“鸟！”，周围的人头也不抬，他们总是冷静淡然，像是经历过所有惊涛骇浪，这点小事，一点都不会为之所动。

  我猜鸟们在飞的时候也会纳闷：窗子里的人们每天都在干什么呢？有些什么原因和目的？为什么不和它们一起享受飞翔的快乐？为什么总是无动于衷？

  在夏天。晚自习中间休息的十五分钟我会去跑步。从教学楼跑去操场，跑两圈，再跑回班。

  跑步很神奇。无论多么烦闷的事积压胸口，无论多么伤感的思念涌上心头，跑两圈，那些想法就荡然无存了。一步一步的跑着，一口一口的呼着气，生活就变得这么简单。似乎越跑越轻盈，越跑越洒脱，夜色中有情侣一起散步，有人拼命狂奔，可一切与我无关，只有脚步和呼吸属于我。生命本该如此吧。

  在晚自习结束前十五分钟教室就开始骚动了。大家收拾好东西，在铃声欢快地响起时抱着书走出教室。脚步轻盈还是沉重取决于剩余作业量的多少。

  那时，我所经历的最大的奇迹，是我抱着一大堆没写完的作业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时，顿时看见漫天大雪。

  我抬起头，看着雪花从变了颜色的天空中缓缓落下，每一片雪花都经历着短暂的旅程。我对着天空惊喜又激动，像拆开了一份神秘的礼物。

  它们那么遥远，却一直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