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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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的院子，初中生陆子谦来找他的父亲索要生活费。他刚进入院子，表姐文娟就迎了出来。

“小谦来啦，快，进屋坐！”表姐文娟殷勤的相让，语气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和歉意复合的情感。

“我不和你说话，贱货！叫陆建国出来！”陆子谦没好气的说，目光中带着愤怒。

“小谦，怎么跟你表姐说话呢？”陆建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他8岁的小儿子陆子逊，手里还拿着刚做好的风筝骨架，看样子是陆国清要带他去放风筝。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在陆子谦眼中透着一股恶心，他鄙夷不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陆建国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给他们娘俩的钱早就准备好了，他递给了陆子谦。“听说你在学校又跟别的同学打架了，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那也比你强！”陆子谦用手指了指陆子逊，“你跟那贱货生下这个孽种，竟然还恬不知耻的管我，哪来的这份勇气？”

“哥哥，别跟爸爸吵架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陆子逊拉住哥哥的胳膊摇了摇。

“起开！大——外——甥！”陆子谦一把推开他，瞪了一眼他手中的风筝，头也不回的走了。那风筝无辜的在风中晃了一下，像是再说什么，那是陆子谦被夺走的父爱吗？

陆建国在风中站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为自己年轻时的荒唐而悔恨，他才是这一切事件的导火索，是他一手造成了今天混乱的人物关系。如果没有他年轻时的冲动，文娟本该叫他姑父的；如果没有他年轻时的冲动，他跟玉芳也不会夫妻反目，如果没有他年轻时的冲动，小谦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了吧。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喜欢就一定要占有吗？这个世界上美貌的女子千千万，你为什么偏偏要碰老婆的侄女儿呢？这虽然不是血缘上的乱伦，但却是伦理道德上彻头彻尾的乱伦。他痛恨自己，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想下辈子即使给他带上鼻环套上缰绳，让他做玉芳和小谦一辈子的牛马他也无怨无悔。缓缓走进室内，他一头扎进卧室，再没有了放风筝的兴致。过去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重现，他又想起了那个充满罪恶的风雨交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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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国认识玉芳还是在学生时代，那时候的玉芳还是个骄傲的小公主。那时候玉芳的父亲还是当地的一个领导，后来在文革时期被打倒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陆建国和玉芳是最早的一批，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连队。后来他们所在的地方，爆发了山洪，为了抢救粮食所有的知青都动员了起来。陆建国和玉芳与其他的兵团战友失散了，陆建国还发了高烧，是玉芳拼尽全力把他背了出来。文革之后大返城，改革开放带来了新的机遇。陆建国抓住了这个，靠批发服装起家，逐渐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此时的玉芳也成了医院里的护士。汽车楼房都有了，陆建国也变得飘了起来，频繁出入灯红酒绿的舞厅、会所，动辄夜不归宿。

陆子谦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白天上班，没有人照顾他，玉芳找来了侄女文娟帮忙照顾孩子，虽是亲戚也不让她白帮忙，每个月给她一些钱。

小谦5岁那年的一天晚上，妈妈玉芳值夜班。表姐文娟刚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文娟猜想是姑姑或姑父回来了，就去开门。门打开了，是醉醺醺的陆建国。陆建国见文娟这19岁的大姑娘这副模样，顿时心旌摇曳，色眯眯的盯着她看。突然，一把拉住文娟的胳膊，把她往卧室里拉。文娟喊着，姑父你干嘛？你弄疼我了。陆建国早忘了什么是怜香惜玉，把她拉进卧室推倒在床上，反手把喊着爸爸跑过来的陆子谦关在了卧室之外。陆子谦只听到表姐的哭喊和呻吟，还有窗外隆隆的雷声，他抱紧自己的小熊玩具缩在角落里。

这件事很快被陆建国的大舅哥，文娟的爸爸范铁柱知道了。他非但不为女儿鸣不平，还想从中捞上一笔，他逼陆建国娶了文娟，否则就去举报他强奸。陆建国被逼无奈跟玉芳离了婚，娶了文娟为妻，还被范铁柱狠狠敲了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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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谦上高中那年，陆建国的公司破产了。陆建国被逼债的人追上门，债主扬言今天他要么乖乖还钱，要么就得从楼上跳下去。陆建国笑笑说，你们以为我不敢？情急之下他真的从24楼跳了下去，一旁的范文娟吓得尖叫起来。逼债的一看出了人命都不想贪官司，匆匆离去了。警察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具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表姐范文娟也因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看了谁都说，“我老公是大老板，我们会把钱还上”，最后只得将她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她的儿子陆子逊也只能寄居在自己的姥爷范铁柱家。范铁柱把外孙陆子逊接回来并不是真的好心想要抚养他，而是惦记着他们家的房子。陆建国跳楼的时候，债主搬空了他的家，只留下一幢空荡荡的房子，完成过户手续后，陆子逊就被姥爷赶出了家门。

范玉芳是个心善的人，看那个孩子无家可归，就把他接了回来。陆子逊喊她姑姥，她流泪了。她对陆子逊说，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陆子谦打心里瞧不上陆子逊，问妈妈为啥要把这个孽种接回来？玉芳说，人还是要善良点，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谁生下他他没得选。

陆子逊喊陆子谦哥哥，陆子谦却还是像从前一样，喊陆子逊小孽种、大外甥。让陆子谦对陆子逊好，他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但是有一天放学路上，陆子逊被同校的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初中生追着打，还骂他是小杂种。这场面恰巧被路过的陆子谦看到了，他不动声色的从路旁折下一根柳条几下把这几个坏小子打跑了，高三的对付初一的从气势上就很有威慑力。他们走后，陆子谦对陆子逊说，以后再挨揍就别回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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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中到大学，陆子谦一直在跟林雪湘谈恋爱。林雪湘是个好女孩，人美心善。当初上高中陆子谦追林雪湘的时候很老土，买了很多红蜡烛，在学校操场上摆了一个心形，然后点燃。用扩音器喊林雪湘的名字，为她唱庾澄庆的《情非得已》。因为早恋，还被老师叫了家长，两个人的恋情被迫转入地下。陆子逊很认可这位“大嫂”，他常常背着大哥陆子谦跟嫂子暗通消息。林雪湘对陆子逊也很照顾，时常偷偷给陆子逊带些好吃的。

高考的时候，林雪湘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为了跟陆子谦在一起，跟他报了同一所大学。多年以后，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工作，人生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陆子谦成了一个商人，林雪湘成了一名人民教师。陆子逊也毕业了，他考上了公务员。

本来陆子谦和林雪湘计划年底结婚，没想到出了一些变故。单位体检的时候，林雪湘被查出了得了不治之症。

林雪湘悄悄一个人去做了复查，结果还是一样的让人难过。她很痛苦，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是多么不舍啊。最放不下的自然是陆子谦了，她不想让陆子谦因为她的离世而郁郁寡欢，她多想陪他一直走下去啊，可是不能够了。她必须让他忘了她，必须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她拿起手机看到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陆子谦打来的。拨通了陆子谦的电话，“喂，子谦吗？”“雪湘，你在哪，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事”，雪湘忍住了泪水，“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出去玩了，你能带我去看场电影吗？然后去游乐场。”“当然没问题，你是我最亲爱的雪湘啊！”子谦笑着说。

他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是关于爱情的，结局不是很好，男主和女主因为一场误会而错过了彼此。林雪湘哭了，哭的特别厉害，一直到了游乐场仍然没有止住眼泪。后来他们玩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林雪湘终于有了笑容，他们一起对着夜空大喊。陆子谦喊着“我爱林雪湘”，可林雪湘喊的是“陆子谦，我们分手吧！”

“你，你说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陆子谦歇斯底里的说。

“子谦，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有别的男朋友了。”林雪湘流着泪说。

“这不可能，我从没没见到你跟别的男人有亲密接触，你，你在骗我！”陆子谦嚷着。

“我没骗你，子谦！我跟子逊好了很久了，你看他来接我了！”雪湘一面说着一面指着前方。

果然，陆子逊就在前面不远处看着他们。雪湘抛下陆子谦，向陆子逊跑去，她牵起陆子逊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子谦跑过去，见陆子逊的车已经开走了，陆子谦喊着:“陆子逊，你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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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陆子谦找到陆子逊的时候他正在一间台球厅打台球。陆子谦扯着领子，把他揪了出去。他们激烈地争吵着，不时有车辆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鸣笛声像是为rap伴奏。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跟那个老畜生一样，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陆子谦在陆子逊脸上狠狠的打了一拳，陆子逊的嘴角流出了血。

“你打我吧，要出气你就使劲的打吧！我不还手，可是爱上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这个小畜生！”陆子谦怒吼着，对陆子逊挥着拳头。

陆子逊也不示弱，他开始还击了，他们在各自的脸上挥着拳头，不一会都鼻青脸肿起来，他们扭打在一块。

突然，一辆汽车毫无征兆的向他们撞来，陆子逊一把推开陆子谦，他的腰被撞了一下，飞了出去，倒在了血泊之中。肇事车辆横冲直撞慌忙逃离了现场。

陆子谦跑过去抱住了陆子逊，“陆子逊，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大哥，我，可能不行了！其实雪湘姐她得了癌症，她，她是为了骗你才，才那样说的。她是为了让你，让你忘，忘记她。”

“别说了，子逊，你一定要挺住！”

“大哥，我，我不行了！我是多想做你的好，好弟弟啊！可是我生，生来就是带着污秽的血，来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我的血血，终于要，要流干了……大，大哥，你一定要，要坚强的活，活下去……”陆子逊说完这句话就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瞪着头上蓝蓝的天空，像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

“陆子逊，你他妈给我起来，你不能死！大外甥，我的好兄弟！”陆子谦伏在他身上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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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范玉芳坐着轮椅来到了陆子逊的墓前，抹着眼泪，默默地说:孩子，安息吧！愿来生你可以没有负担的幸福的活着！

陆子谦和林雪湘也来到了陆子逊的墓前，雪湘给子逊献上了花篮。不久前她和陆子谦举办了婚礼，林雪湘的诊断实为误诊。陆子谦表情复杂，在这个兄弟兼外甥的墓前，感慨最多的就是他了。他忘不了这一世兄弟情，忘不了当年在陆建国的院子里，一把推开陆子逊，然后大喝一声“起开！大——外——甥！”

陆子谦和陆子逊这对舅甥兄弟的缘分，就这样随着陆子逊的死亡而结束了。阴阳两隔，如今只剩一种叫做怀念的东西保留在记忆里。不久以后，陆子谦和林雪湘还会有孩子，愿他们的孩子没有上一代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可以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