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远去的梧桐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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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远去的梧桐之城

一直以来，南京都是我希望留下履迹的城市坐标。借着秋凉一路南徙，我也三十多年来，步屐金陵。

借着飒飒金风，南京的午后清冽爽利。站在总统府邸旧址门前，微仰望眼，古都岁月里最沉重的阴霾早已远去，留下的这一望晴空里，天光皎皎，浮云杳杳。

步入园中，一步一步由浅入深，历史一步步回溯到那个民族在至暗时刻里的徘徊与探索的空气中去，那些遗落在庭院里的斑驳光影，与还原在厅堂间的物什，像是工笔之于白宣，细细钩沉出往事的历历掌故。多少曾经鲜活在此间所在的人物，仿佛他们的声音就在脑后，每每在恍惚间引得你回头去寻，却又不得其所。

于是最容易生发的感慨便是：他们曾经在这里，那样波澜壮阔过。然时光如海，亘古如潮，最善于淹没的同时，便是淘洗，那些没有顺遂潮流的人们，纵然在当时如炬如椽，不可方物，也终于被淹没，最终凋零成，至多一副图片，一个名姓，一行小字。而那些也许曾经恢弘的光景和细节，都慢慢遗逝掉了。最终浪潮从百万黄沙中洗练出的真正见证历史的人物，聚沙成塔，矗立成历史坐标上的不朽丰碑。

南京是梧桐茂美的城市。走出那几栋文史意义厚重的小楼，坐在巨大的梧桐树下，将晚的夕阳从纵然秋深却依然葱郁的叶隙间铺泄下来，散落在如茵的碧草上，仿佛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诉说这些年来，如何从惶惶不安，到宠辱不惊。这座庭院的生命已到暮年，再没有少年时的踌躇满志与中年的颓唐彷徨，它温润地把最后的温度，匀给栖宿在自己怀抱里的野猫，无论树下从容骄傲的橘猫，还是相濡以沫在坑洞里的黑猫，抑或白猫。

回程的路上，路过两江总督旧址，抬头望了一眼昔日门庭若市，此刻却门可罗雀的府衙门庭。经过修缮的府门，虽体面干净，但应是许久没人来往了，屋顶上竟生起了几尾薰衣草，稀疏寥落。此刻，也许也只有这几尾年轻的薰衣草，愿寂寂陪着屋顶那脊兽，听他也许在午夜，才低沉开口，细细讲来那个王朝，最后的背影。

从前清，到太平，终民国。多少或英雄，或奸雄，或枭雄，他们憧憬过，算计过，奋斗过，斗争过。他们所做的一切，无论对错，无论带给我们希望，还是疼痛，都是这个伟大民族的思考和实践，在时间长河里的勇敢触角。正是这些勇敢的触角不断摸索，才终于在至暗的黑夜里，最终抓住了光明的前奏，为这个国度的天空，开启了醒来的帷幕。这个庭院代表的，是我们民族不懈探索的挫折与坎坷，在这些探索与坎坷之后，我们的步履，走向和平，走向复兴。

不能忘记，多少美好的愿望，也曾从这里，发出呐喊：

亲爱精诚，

天下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