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澜,一九二三年出生于浙江省温州市,林家有兄弟姐妹十人,四男六女,算是人口比较多的家庭,这样就造成了一个局面,孩子从父母那里得不到所有的疼爱,这也让小小年纪的林斤澜学会了独立,小时候的林斤澜在读书识字上就比同龄人要好得多,因为他有一个好外公,外公教他读四书五经、还有各种经典文学名著,精心培养。
林斤澜的父亲林丙坤也是位知识分子,在一九一四年创办温州沧河小学,担任校长,在沦陷期的时候拒绝为日军服务,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运动中被批斗,生性正直的他选择自溺而亡,宁死不屈。谈及父亲对自己的影响,林斤澜后来说道:
“ 我的父亲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办学校,办小学;我的一生也只做一件事,写小说,写短篇小说。”
一九三七年林斤澜从温州中学毕业,赶上抗日战争爆发,他就跑到当时粟裕任校长的“ 抗日干部学校 ”,在这里他活跃积极参加各种抗日文艺作品的演出,同时,他也因此认识了陪伴他此生的妻子—谷叶,两人因戏生情,因情生爱,此生就此相伴。
谷叶是一位非常知性的女子,后来她还成为中央音乐学院的首届学生。在与林斤澜相处的岁月里,始终保持着一个女性的优雅,在那个乱世,实属难得。
在抗日干部学校呆了三年之后,两人决定去当时的革命圣地—延安,他当时给茅盾写信询问可行的方案,最后决定不必千里迢迢赶去延安,可选择就近的学校继续深造,一样可以为革命事业做贡献。
于是林斤澜才决心并考进国立社会教育学院,在这里也有一批大师,比如梁实秋、戴爱莲夫妇,林斤澜在这些良师益友的熏陶下,自然也在文学上进步飞快。
更有意思的是,舞蹈家戴爱莲还教过林斤澜跳芭蕾舞,还在许多场合表演过获得一致好评,看上去很奇怪对不对,其实不然,林斤澜长相斯文秀气,实属美男子一枚,远看像赵丹,近看像孙道临可不是白来的,其次他对舞蹈的韵律把握节奏感都很好,比如刘心武就回忆道:
“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却又毫无做作,称为‘美男’,实不过誉。”
度过了艰难的抗战岁月,在一九四六年,林斤澜与谷叶结婚,对于这场婚姻这位爱人,林斤澜曾自述:
“ 我一生只做一件事,写短篇,一生也只有这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谷叶。
林斤澜与谷叶婚后他们迎来了第一场苦难,那就是林斤澜在一九四六年到了台湾,翌年因为一场政治运动受到牵连,因此在监狱里度过了一年多,最后才侥幸释放,这个侥幸就是当局放错了人,等到发现的时候林斤澜机智的躲在煤船暗舱里,这才没被搜到,最后回到了上海。
在林斤澜入狱的这一年多里,谷叶除了每天担惊受怕之外,每天去给他送饭,生怕在里面受了委屈,这段日子在邓友梅的《漫话林斤澜》有过描述:
“ 我向上帝起誓,林先生是我见过爱情最忠贞,婚姻最美满的男人。他在台湾闹革命,被国民党抓去坐牢,九死一生,太太天天到监狱送饭,立下情愿共死大志,举案齐眉,从没发生过口角。”
陪伴,是最温情长久的爱。
林斤澜一九五零年,林斤澜回到了北京,成为老舍的助手,帮助他整理一些素材,很得他的赏识,老舍身前说:“ 在北京的作家中,今后有两个人也许会写出一点东西,一个是汪曾祺,一个是林斤澜。” 我也看过两位不少的文章,林斤澜先生的《春风》中有一段甚是喜欢,贴出来共赏:
一夜之间,春风来了。忽然,从塞外的苍苍草原、莽莽沙漠,滚滚而来。从关外扑过山头,漫过山粱,插山沟,灌山口,呜呜吹号,哄哄呼啸,飞沙走石,扑在窗户上,撒拉撤拉,扑在人脸上,如无数的针扎。
一场春风,在他笔下犹如一场电影。
气势磅礴,画面感十足。
后来林斤澜还去西南看了老师沈从文,离别的时候,沈从文送了他一句话:
“ 送你八个字:走万里路,读万卷书。”
朴素的八个字,却是最为简单的哲理,这对林斤澜往后在各种运动批斗中有着极深的影响,他坚定人一生都会遇到各种挫折困难,但要保持为人的初心,在那个十年里,林斤澜都没有去揭发过昔日的老友,没有落井下石,他恪守着一个知识分子最基本的良知。
“ 我出生入死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经过形形色色的时候。我比他(汪曾祺)更了解什么是人间。”
林斤澜有一个外号叫 “短篇圣手”,就是说他的短篇写得非常棒,而与他齐名的就是汪曾祺,两人被称为:“ 文坛双璧 ”,两人兴致也是相投,汪曾祺曾评价他说:
“ 林斤澜不但能说温州话,且深知温州话的美。他把温州话融入文学语言,我以为是成功的。”
除了文章,林斤澜的剧本也写得很好,他曾写了一个四幕剧《布谷》,还写了四个独幕剧,一九五七年结集出版,书名就是《布谷》,更值得高兴的是,就在这一年,他与谷叶的独生女出世了,起名叫“布谷”,两个布谷,两大丰收。
林斤澜还是一个酒痴,偏爱高度的白酒,在林家的客厅里,有两面墙,一面上摆满了书,另一面上则全是酒瓶,连家里卫生间的壁灯都是酒瓶形状的,可见酒文化在林家的确是一道风景,这些是女儿林布谷摆放的,她性格随和,和她父亲一样,也酷爱喝酒,她回忆道:
“ 我上人大新闻系时,老师说得接近生活,让不想和你说话的人能和你聊天,我就跑到街上卖高粱烧酒的柜台边,一边喝一边和老大爷们聊天。”
“ 回家喝吧,我陪你喝,真正的好酒要下到喉咙管,你在那转口才能体会到它的味道。”
林斤澜虽然爱喝酒,但他能把控度,极少喝的烂醉如泥,在他看来,喝酒是一种精神寄托而不是情绪发泄,家里随时有备酒与友人对饮,于是,就有了文坛酒中四仙的说法,二零零五年,酒中四仙之一的陆文夫逝世后,林斤澜就伤感地说:
林斤澜“ 晓声走了,曾祺走了,现在文夫也走了。人说我们是文坛酒中四仙,咳,只剩下一个我了。”
一九九七年,陪伴了林斤澜六十年的妻子谷叶得了脑萎缩症、脑血管硬化症,面对复杂的病情,医生也是一筹莫展,无法根治,只能缓解,这段时间里,林斤澜悉心的照顾着她,看着她,只希望那一天能迟一些到来。
二零零四年,谷叶去世。林斤澜望着谷叶的遗体不肯离去,只想再看她一眼。
五年后的二零零九年四月,林斤澜因心脏和肺衰竭辞世,享年八十六岁,生前的他依旧乐观,不想让人看到的他是忧伤的,他一定是要笑着离开这个世界,并嘱咐女儿林布谷,身后事一切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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