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袁科而言,与周慧娟结婚十多年来,他忍受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一次比一次严重啊,他都搞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娶了那么一个冤家。若不是看着孩子缺爹少娘的可怜,他确实不想跟她维系早已毫无感情的夫妻关系。
今天,袁科突然想跟徐小凡说说自己满肚子的委屈与烦恼,他觉得目前只有徐小凡可以安慰他。虽然徐小凡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一直都是袁科最要好的异性朋友。
当初徐小凡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积极上进的她及时地选择了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通过几年的努力,徐小凡成功拿到了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接着又考取了幼儿教师资格证,并贷款办起了新韵县第一所私立幼儿园。
起步时,幼儿园里只有她一名工作人员,来入园的娃娃也很少,但她没有灰心,一路摸爬滚打,硬是把幼儿园办成了初具规模的学前教育的标准化学校。作为一园之长,徐小凡的事业可以说相当成功。
谁也不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拼搏,并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在袁科写信提说了他和周慧娟的事情以后,徐小凡才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干出点名堂让袁科看看,她觉得袁科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特别的是,徐小凡到底是个心胸开阔的姑娘,她和袁科之间的好朋友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们始终保持着很有人情味儿的交往。袁科结婚时,徐小凡随了一份大礼,徐小凡结婚时,袁科也乐呵呵地在场。
隔上一段时间,他们还会通过手机相互打个招呼问候一下。徐小凡没什么理由到马店镇找袁科,但袁科进城办事就有机会去见徐小凡。
每次徐小凡都热情地张罗着请他进馆子,而袁科总说:不用不用,刚吃过包子。
后来,不等袁科回答,徐小凡就先替他说了:你肯定又吃过包子了——说着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袁科却回道:还真是,别的不喜欢,就爱吃那个。而徐小凡也不会因此就罢休,她总要尽其可能地招待好袁科。
徐小凡的老公是入赘到徐家的,常年承包大小工程,人很精明,是个挣钱的能手,在徐小凡的幼儿园发展壮大过程中,提供了不少资金帮扶。只是老在门外跑,全年在家的时间没有一半。
现在,袁科不明白,徐小凡为什么一下子这么多愁善感,他也忙从兜里扯出一点干净的纸给徐小凡,同时站起来说:“我们边走边聊吧,坐着觉得有点凉。”
徐小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起身准备从亭子里往外走。立刻,他们就动身朝着马鞍山更高处攀爬了。
“真感谢你愿意来这儿陪我一阵!这段时间我心里很痛苦,今天就是想来找你倾诉一下。刚才随便给你发了条短信,也没指望你答应。虽然是周末,可谁都有自己的事情啊,东东和娜娜怎丢下的?”袁科说着话不经意就走到了徐小凡的前面。
“老大给报了美术班,去学画画了,老二刚跟他奶奶去逛商场,我才有空来。袁科,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有事正想跟你说呢,我们两个今天算是心有灵犀吧。”徐小凡裂开嘴笑了一下,明显带着几分苦涩。
“唔?没想到!那好,你先说吧。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够朋友!”袁科突然忘了自己的烦恼,转而急切地盯着徐小凡。
路径曲曲折折,在墨绿的松树林里弯来绕去。夹杂其间的鸡爪枫,正经历着入秋以后的变色阶段,有些叶子绿着,有些叶子黄了,更多的叶子却早火辣辣地红了一片,煞是美妙。
爬上一个圆峁,县城的全景就展现在眼底。高高低低的楼房,来往穿梭的车辆,慢悠悠地移动着的行人。将城区切分成三大块的清水河与三叶河,静静地流淌着,宛如少女系在脖项上的半透明围巾。
徐小凡向袁科靠近了一些,几乎肩并肩地走成一排。看来徐小凡真想先说她的心事了。
“王开盛你是知道的,听起来总是很忙。谁不忙,在工作生活上我也是勉强支撑着哩,幼儿园的事能把人烦死,还要照顾孩子和老人,一月能见他几回。啊?”
徐小凡无奈地摇摇头,出了一口长气,继续往下说。
“他是给了我很大帮助,没有他,我们的幼儿园可能早垮台了。但哪里想到,他竟然也学着找上小三儿了。前两年我们就为此大干了一场,他说我想多了,只是个普通朋友。”
徐小凡看了一眼袁科,恰恰袁科也转过头来,他们好像都意识到这个概念的外延有点大,把他们也包含进去了。徐小凡稍稍一顿,并没有停止叙述。
“我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猫腻,但还是相信他应该会改过自新,毕竟孩子都大了。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上一周,他从外面回来突然提出要跟我离婚。你说我哪里招惹他了,这么欺负人!这话,我不好意思给别人说。袁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女学生嘻嘻哈哈地嚷嚷着从他们身边挤过,推推打打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跑去。
在一瞬间,袁科感到自己心里没原来那么堵了,仿佛有什么力量帮他打开了一个豁口,把郁积其中的苦闷熬煎往外排掉了一些,同时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袁科往周围看了看,伸手指着旁边的一条小路说:走,咱们到那边去,这儿人太多。
他们沿着那条横着落到低处的,没有铺设地砖的泥土腰路,穿过一段灌木丛,走了没几步,就没入一片高大密集的棕榈树群里。
这里的确不会有人打扰。通过树干之间的空隙,能望见县城里的一部分楼顶,而容纳他们的马鞍山却隐藏了真实面目。
这是一处向里凹陷的折弯子坡地,吹不上风,又面南向阳,比那凸起的高梁上暖和得多。只是没地方坐,袁科和徐小凡就靠着两棵相邻的棕榈树面对面站住。
袁科仍在纠结该如何回答徐小凡的问题,徐小凡却开口问他:“今天你叫我来,是要跟我说什么啊?”
袁科把脸侧到边上,有些悲戚地说:“听了你的情况,我有点不想讲我的问题了。怎么说呢,我们属于同病相怜啊,咱都是受伤害的人!”
徐小凡惊讶地睁大眼睛:“周慧娟把你咋了?”
“人家给我戴绿帽子啊!”袁科直截了当地说。
“就这个吗?”
“这还不够吗!”
“你们有没有闹过?”
“开始还闹,后面就不闹了,到这个地步闹也没有用。”
“是的,闹有什么用,反倒影响孩子,到我们这个年龄经不起折腾了。”
袁科朝着空气噗的吹了一下,像要释放什么,然后缓缓地说:“给你讲了,心里就好受些,我觉得我们就跟兄妹似的。”
“我也是,同学朋友当中,我最信得过你,什么话都敢说。跟你说了,我心里果然畅快了些。”徐小凡把一棵草在手里捻来捻去,故作轻松地笑着。
“你跟王开盛若是离了,你咋办?”
“我不知道,反正我再不想结婚了。一个人照样能过,就是苦点累点嘛……只要你还常来看我。”徐小凡的声音很小,而且没有抬头。
“不要说笑话了,看看能顶什么用,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没法帮你啊!”
“你过你的日子,谁让你帮我了,尊重和理解就是最美好的帮助。我们需要的是精神,你懂的,我们需要共渡难关。”
袁科沉默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地向着徐小凡鞠了一躬,然后严肃郑重地说道:“感谢你,感谢老天!祝福我们,祝福我们纯真而伟大的友情,让那些龌龊的东西去见鬼吧!”
袁科和徐小凡紧紧地握了握手,又相互拥抱着在对方的肩头拍了拍——
“小凡妹妹!”“嗳!”
“袁科哥哥!”“嗳!”
在这深秋的午后,阳光温柔地地抚摸着历经沧桑的马鞍山,抚摸着祥和安静的新韵县城。悠悠地浮着几朵白云的蓝天上,两只离群的大雁正相依着向南飞去。
它们从撩人的春光里飞来,从滚烫的夏日里飞来,一路掠过萧瑟的秋风,飞向他们向往的地方。那里有闪烁着碧波的大海,那里有四季不败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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