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附耳过来

图片来自于网络

文/易熙

一

晚间，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市的一条马路边上，遇到一对爷孙俩。

天气转凉，路灯下，孙子穿着非常帅气可爱的外套，他一手拉着爷爷的大手，一手在空中比划着，招手示意爷爷附耳过来，笑声清脆，眼神清澈，他有悄悄话要说。

爷爷穿着青黑色大衣，眼角笑成两道柔和的弧线，像一泓甘泉。

他蹲下身子，慈爱地笑着，把耳朵帖到孙子口边。

孙子的悄悄话并不长，他很快就说完了，说完后，爷孙俩抚掌大笑。

笑声搭着秋风，似乎百米之外的人都会被他们感染到，一起分享到他们内心的快乐。

我里离他们不过五米。

孙子招手示意他爷爷附耳过来的动作，让我心中一动——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很多种方式。"你附耳过来"，是其中最温暖的一种。

二

我的老家在一个特别干净特别有故事的小镇上，我家隔壁的邻居，是一对母女。女儿比我小十三岁，街坊们都叫她"星儿"。星儿人如其名，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又大又亮。

那时我刚读大二，隔壁家小妹妹，七岁。

暑假回到家，白天我帮老爸看店，隔壁家小妹妹知道我回来了，每天都来店里找我玩。

那天，她梳着她妈妈给她精心设计的麻花辫，穿着粉红色的小花裙，照例抱着一包糖果，又过来陪我说话、看店。

她妈妈从小就教她背唐诗，还没学汉字之前，她就会背很多唐诗了，这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那天，我又逗她背唐诗。

"星儿，'白日依山尽'下面一句是什么啊？"

"黄河入海流"，星儿吃着QQ糖，轻轻松松就背出了下一句。

"那'洛阳亲友如相问'的下一句嘞？"我又问了一句自认为稍微偏一点的。

"一片冰心在玉壶"，星儿很6，脱口而出又答出了下一句。

我暗自赞叹，虽然暂时星儿可能还体会不到诗句里面的意思，不过她才刚上小学二年级，汉字都还没认识多少，能记得这么多，真是不容易。

于是我接着又问了一句更偏一点的: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不得不服，星儿真的很厉害！

三

我不禁想起我那和她同龄、同时也和她同班的表弟:

那小子，现在还不晓得在哪块旮沓哪块泥巴地里和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灰地玩弹珠呢……

于是我转过头又问星儿，"星儿，易通（表弟）在班上是好学生吗？"

星儿听我这么问，一双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然而又赶紧煞有介事地把自己嘴巴捂住:"哈哈，我不说。"

"说咯，我不会告诉他的，怎么样？"

于是在郑重其事的拉钩念咒环节之后，在我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之后。星儿才“勉强”答应跟我说。

她正儿八经地吸了口气，算是起了个势——

然后就吧嗒吧嗒连珠炮一样不歇气地连续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我突然觉得女生的爱八卦，或许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不过我也因此终于知道:

原来表弟在学校背书总是带耳机听原文、放学老是受罚打扫教室卫生、然后在这种情况下班上却还有某某女同学喜欢他……，等等这类有趣而神奇的剧情。

虽然对"喜欢"这件事从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嘴里说出来稍微感到有点意外，但我当时还是保持了一个大学生应该有的镇定，并且顺着话题开玩笑的也问了星儿一句:

"那你喜不喜欢他啊？"

谁知这句问却突然惹恼了星儿，她把手里的糖果往桌上一扔，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我从小就不太会和女生打交道，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突然生气，也让我一下子有点不明其理。于是我只好哄她，逗她开心。好一会儿，她才气消，然后正色道: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以后不准这样了！"

我虽然记不清什么时候问过第一次，但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端正的认错态度和不能顶嘴，另外也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于是赶紧回答，"好的，好的，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星儿听我这么说，又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她重新拿起刚刚扔掉的那包糖果，又开心地吃了起来。

她递给我一颗QQ糖，然后招了招小手，让我把耳朵贴过去，我依言照做。

"你老是那么问我，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呀！因为我觉得你带上眼镜的时候很像《快乐大本营》的何老师。"

眼前小女孩的这句悄悄话，听的直让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里全是粉红色的泡泡！

四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特别纯真，又特别美好。

我们现在很少再写明信片、写信。

我们也很少再看到成年人之间还会互相贴耳，去分享一些小秘密、小心事。

如果，哪天我们突然收到一封远方朋友的手写书信，或者眼前的朋友，他们略带神秘的微笑，招手示意，说句："你附耳过来"。

——那会不会也是一种特别美好的状况呢？

                                  ——完——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