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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刚进门，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乌黑的发，冷淡的表情。她正在刷着手机，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在她脸上，给她整个人添加了一丝神秘的魅惑。摆在她面前的酒杯已经快空了，他想，我是不是可以请她喝一杯。
她想，来酒吧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已经是今晚第四个目不转睛盯着她观察的人了。虽然她得意于自己的魅力不减，但这种赤裸裸的目光也让她厌烦。过不久他大概也会走过来，开口便是“美女，一个人吗？”要不就是“我可以请你喝杯吗？”或者“小姐常来吗？”之类的千篇一律的套路开场，即引不起她的兴趣，又平白的让人厌烦。但凡有一个有趣一点的开场，她也不至于对男人这么失望。当然她也承认，这还是属于正常一点的男人，更多的男人是自恋又自以为是“美女，不介意我坐这陪你一会吧？”她有时会刻薄的回“很介意！”有时又会被教养束缚住。或者还有一些男人会说“你好漂亮，像我前女友。”她很想翻个白眼“怎么？你很想在一个面孔下栽两次跟头嘛”，或者还有一些更直白一点，问她“一晚多少钱？”这种对她来说还好一点，起码她可以不费心的直接骂回去。
她想，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私自利的生物，白天满口的仁义道德，表面上容不下丁点的邪念，可晚上到了酒吧这样的场景中，便放任自己的内心赤裸裸的溜出来，自以为是的认为每个人都是他玩闹取乐的猎物。
但是她这样又算什么呢？明明是不喜欢喝酒的，也讨厌那种千篇一律的搭讪，但是她还是常来，就为了去观察人性有多无底线？看了又失望，痛并快乐着。她喜欢看男人讪讪的样子，喜欢男人在她这儿吃瘪，更喜欢去看她恶意戳破男人心思的时候男人的慌张，像在看一只小白鼠。她堕落又清醒，克制又沉溺。游戏人间，也被游戏。
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的样子的呢？是从两年前结束掉七年的爱情长跑后嘛？是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别人的床上的时候嘛？还是后来交往的男人都让人索然无味的时候呢？记不清，但也不重要。她认为如今的她很好，自由又洒脱，无牵无碍。寂寞了随便找个看上眼的打发一下，不用负责，不用背负出轨的道德压力，不用询问年龄家庭条件，也不用去顾及他的情绪。多的是男人前赴后继的为她服务，她游戏别人，也被游戏。她想她是醉了，怎么又会回忆起“前世”的事情呢。
果然，那个身影定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眼瞥了一眼，低下头，没说话，身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但同时又有着无限的诱惑，一个微醺的美女怎么着都是赏心悦目的。
2.
此时的酒吧里，台上的歌手换了一首陈粒的《易燃易爆炸》。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
“赐我梦境，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
她想，是啊，男人就是这样，想你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得到了孤傲冷艳，又想要轻佻下贱。白玫瑰变成饭粘子，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她想起把前男友捉奸在床的时候，男友羞辱她无趣，可如今还有哪个男人敢说她无趣，她想征服谁便征服谁，谁不会对她神魂颠倒，可是，有什么意义呢，她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她扯着嘴角轻佻一笑，即讽刺别人，又讽刺自己。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她感到很没意思，站起身准备走了。
他还没有想好开口的措词，便被站起身的她打乱了阵脚。慌不择言到：“怎么？要走了？”
她拎着外套，搭在肩上，含糊不清到：“是呀，没劲。你谁呀？”
他说：“我叫陈辞，我送你吧？”
她盯了眼男人，感到很好笑，心想我就随口一问，谁会真的说自己叫啥，但嘴上不饶人：“好名字，陈词滥调，哈哈哈，你送我？是想趁机占到便宜吧？”
男人不慌也不恼：“你确实很漂亮，我对你很感兴趣。但我还不至于乘人之危，我只是看你有点醉了。”
“那又关你啥事？还真把自己当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可惜哦，拯救的都是自己的私欲。”她嘲弄的语气真的是杀人于无形，其实这男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她本心也不想刻薄起来没完，但话语就是冲口而出了。
陈辞微愠：“你都是这样对待关心你的人嘛？”
关心？呵，“关心”又是什么好东西，父母打着“关心”的名义逼她结婚生子，男人打着“关心”的名义谋划着自己的龌龊，同事打着“关心”的名义窥探她的隐私。她想，确实是很久没有感受过别人的关心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有点口不择言了。好了，我走了”，她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忘却已久的本心。
3.
走出酒吧，冷风一吹，腹中有些翻滚。她忍住醉意，招手打车。
扭头瞥见陈辞跟了出来。她想，这人真是没完没了。车来了，她上了车，但是陈辞也跟着一溜烟钻了进来。
“我送下你”，他坚持着。
她在对抗着酒劲，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算了算了，送就送吧。
一路上，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车里的歌。她看着窗外后退的星光，有着很深的倦怠。一天又过去了，明天的太阳升起后，又是重复着今天的生活，无爱无恨，在枯燥无味中等待年华老去。
到了小区门口，陈辞抢着付了钱。下车后，她的酒劲也消的差不多。其实她酒量一向很好，只不过今晚喝的急了点。
“来个微信码，我把钱转你。”
“小钱，不值一提。”陈辞说。
“行吧，那谢啦，我进去了。”她也没有推辞，转头向小区走去。
“好，你到家了就行，早点休息。”陈辞仿佛真的就是来送一送她。
走了几步，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陈辞真的向后走去。咦，好奇怪的男人，但却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便喊道：“喂，陈辞，要不我请你吃个夜宵抵一下车费？”
陈辞顿住脚步，心中一喜，终于引起了她的兴趣。他知道像她这种高冷的女人身边不乏跪舔之人，表现的对她太有兴趣的男人她都不会放在眼里，而不冷不热又有点小帅的男人反而会引起她的征服欲。
4.
陈辞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只适合出现在高档酒店端着红酒吃着西餐的有着精致面孔的女人，竟然会带他来吃烧烤串串。哈哈，他感觉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她。
“老板，两瓶百威，十个羊肉串，四个大鱿鱼，十个香菜卷，四个面筋，四个娃娃菜......”她报出了一连串菜名。
陈辞不由的笑了出来，低头喃喃自语：“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一挑眉：“咋？你不爱吃烧烤？”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还真有点反差萌。”陈辞说。
“……你这像是在骂我！”
“......”
这顿饭他们吃的很开心，她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个男人聪明又有趣，接梗抛梗跟她棋逢对手。一开始他们都在插科打诨，你来我往，似相交已久。
他说起时下的一个小笑话“如果我一生无儿无女孤独终老，待我死后请通知我的仇人，他说好要将我挫骨扬灰的。”
“哈哈哈，放心，我肯定好好完成你的愿望，给你挫成粉尘，一点骨头渣都不剩，保管以后地下见面的时候，你会好好感谢我。”论“刻薄”，没人能比上她。
陈辞笑着回：“如此恶毒？我们仙家都是荣登极乐的，谁要去地下。”
“别管哪地见，你都得好好感谢我。”
“挫完裹上面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陈辞的思维如此跳跃。
她的脑子也转的很快，笑到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噫！！！我......我没想到，你……比我……还恶趣味。”
“......”
陈辞没有想到，这个外表那么高冷的女人竟然如此的好相处。
后来不知道怎得聊起了朋友。
陈辞说：“之前我去北京找朋友，他带我去天安门、颐和园等各种地玩，被警察各种检查证件。我就跟那朋友说‘都怪你长得不像好人，我跟你一块走都感觉我是被胁迫似的，所以才查我们的’，哈哈哈哈，气的我那朋友追了我二里地。”
哈哈哈哈......“我要是你那朋友，得了，自己爱去哪去哪吧。”
“哈哈哈哈，那我就要流落街头了。”陈辞笑完突然话锋一转，变得低沉了起来：“哎，说起来有点想他了，后来他回老家，家里遭了变故，我们就失联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有点不太懂他在想什么，这是突然想倾诉心事嘛，有些交浅言深了吧，不过不知怎得，她心里有点发颤：“彻底失联了嘛？这是啥情况？”
“嗯，QQ电话微信都没回应，也不知道咋回事，哎，按说即便当时变故很大，这些年也该走出来了，也该联系我了。真是怕当时的那一面就是永别......”他看起来泪都要出来了，“擦，聊啥不好聊这个......如果哪天再见了，我一定要抱抱他的大脸，搞不好现在脸更大了。”
她听到前面的时候感觉很心酸，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就变得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笑吧，怕打扰到他的悲伤，不笑吧，听他说的那话，就有点憋不住。她想起了一首歌便回到：“《一瞬间有一百万种可能》，尽人事听天命吧，有缘自会再相聚，见不了就让他在你的记忆里安好就行了。”
他拿起酒瓶跟她碰杯：“你这话说的中肯，来，敬相遇。”
“啪”是酒瓶相撞的声音，也是他们的心相撞的声音。
后来他们聊了许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一个男的这么有话可说的了，他幽默风趣，开的起玩笑，又偶尔露点真情。她觉得自己要完了。
5.
饭毕她还是把他带回了家。进了屋，关上门后扭头看向他，单眼皮的眼睛里藏着未知，浓眉让他多了一些男子气，高挺的鼻子，单薄的嘴唇。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那个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对象了。
陈辞抱住她，脸贴了过来，鼻尖碰着她的鼻尖，停住静静的让暧昧流动。
她突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羞涩了起来，佯装推开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陈辞说着就拉起她走向了客厅的沙发：“想让我留下吗？”
“嗯”，她轻轻的点了下头，“不过你睡沙发，我睡床。”
“那可不行，我要抱着你睡。”陈辞觉得他掌握了得寸进尺的资本。
她有点犹豫，同时她觉着自己很奇怪，自己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和男人上床也不是第一次，为啥面对他反而矜持了起来。
拿出那种“不就是睡个男人”的劲头来！她鼓励自己。
洗完澡后她发现他正在床头看书，是一本毛姆的《刀锋》。他静静看书的侧颜在灯光下棱角分明，她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他一抬头看到她在楞楞的看着她出神，刚洗完澡的她带着水汽升腾的迷离，比酒还醉人。他伸手拉过她，一把抱住。她身上有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的香气，让他沉醉又让他升腾出一种不忍亵渎的慈悲。她真的好美，更可贵的是灵魂和肉体竟然一样的迷人，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随便来场艳遇却捡到了她。
“这书我很喜欢，你看过吗？”她坐好拿起他放在被子上的书，开口了。
“你喜欢这本书的什么呢？”陈辞问。
嗯……她想了想说：“就是书里的每个人都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追求俗世的获得了俗世的虚荣，追求精神的获得了精神的富足，通透洒脱的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完美生活，颓废堕落的走向了情理之中的深渊沟壑。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毛姆的小说的，他小说里有一种理想主义存在，而且他嘴毒刻薄，把人性摊开给你看。不像现在，人都那么假。”
陈辞内心一颤：“可是理想主义者通常都过不好现实的生活，反而有着盲目的天真。人性这东西，没什么可看的。人就是动物，别把自己当成多么高级的物种，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人能做出最下贱的事情。”
“是的，确实是这样……”
突然就沉默了起来。
片刻之后，“好了，我们睡觉吧。”陈辞说。
她翻身上床，踢他一脚：“你，去沙发上。”
他扭头抱住她，像小男孩一样撒起娇来：“不去不去。”
此时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上，只留下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发着暖黄色的微光，暧昧围绕着他们蔓延。
他抱着她的头，冲着嘴唇吻了上去，技艺娴熟又高超。这个吻绵长轻柔，深情款款。他渐渐下滑去吻她的脖子，手指头轻轻扯开她睡袍的丝带。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醉了，头晕目眩飘飘然。他的手像是火一样，缓缓下滑，点燃着她的热情，手下的触感紧实饱满，又有着微小肌肉的弹性。她只觉得自己化为了一滩水，不自觉抱紧他。“真是个小妖精”，他心里暗骂。手上力道加重，呼吸紊乱。他迅速脱了衣服，紧紧贴上她，手顺着她的大腿内侧去探寻那迷人的伊甸园。她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个空洞被渐渐的填满。
他说：“我可以进来吗？”
她点点头。快感瞬间淹没了她，此刻的她头脑空白，只希望在云端醉生梦死，把前半生的伤害和不满通通忘却，只去感受这温热的肉体，抓住这最接近爱情的人。浪一波波袭来，一波波退去，他们感觉自己是世界上仅存的快活的一对。一次又一次，他们仿佛爱了一个世纪。
事毕她被一种巨大的快乐包裹，但却想哭，她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快乐了。这种即热烈又纯粹的情，即浓郁又悲伤的欲。和别的男人只是发泄了欲望，和他却好似灵魂都在颤栗，她快活极了，不小心吐出了那句死亡问话：“你爱我吗？”
“爱。”爱啊，怎会不爱，哪个男人在床上会不爱呢。
她满足的哭了，想着明早给他做个早餐，然后再跟他认真的谈一场恋爱。渐渐的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
6.
一早醒来，他已经不在了。她才发现，当她沉浸在一种巨大的虚无缥缈的快乐中时，竟然没有加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完，感谢阅读(｡˘•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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